對於在座衆人想將族中子弟送來讀書的想法,陳遠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恰恰相反,要是沒有那樣的想法,那才叫奇怪。

    因爲高水平的教育,高深的知識,不論何時何地,都是一種資源。

    而且是極其稀缺的資源。

    這樣的資源,不發現則已,一旦發現,那麼稍微有點腦子的都會選擇主動擁抱,佔據先機。

    除非動搖根基,與根本利益相違背。

    就好比山東世家,江南世家,這些世代讀書所謂耕讀傳家的書香門第。

    真要反對,也只有這批人反對,因爲這種新學的出現,對他們構成了挑戰,動搖了他們的根基。

    不過他還是不太明白李二所謂的弄得再大點,到底是多大。

    便道:“書院多收點學生自然沒什麼問題,只是這弄大點到底是多大,還請秦兄名言。”

    李二也乾脆:“能多大多大,只要賢弟不嫌操勞。”

    陳遠莞爾:“我倒沒什麼操勞不操勞的,左右也不用我親自教,只不過,確定多大都行?”

    “多大都行。”

    “國子監那麼大也行?”

    “十個國子監那麼大都行。”

    顯然是想好了,李二答的是斬釘截鐵,魄力十足。

    陳遠點頭:“要真是那樣就好了,自然科學分支極多,每一個分支需要學習研究的方向也很多,是真正的浩如煙海。

    自然科學領域想要有所成就,也不是幾個幾十個幾百個人能成的,需要的是成千上萬的人一起努力探索。

    所以話既然說到這裏,那小弟也不妨表個態,只要確定要弄,小弟當竭盡所能,爲我大唐點燃科學之火。”

    蒸汽機不難。

    發電機,電動機,也都不難。

    在此基礎上,第一次工業革命,第二次工業革命,也都比較容易達到。

    因爲這些很多都是看得見的,哪怕沒有系統的學術理論支持,憑着經驗,憑着想法,也未必弄不出來。

    就好比飛機坦克。

    飛機坦克剛出來的時候,可以製造的國家是很多的,連生產自行車的廠家都能摻一腳。

    可後面就不行了。

    一些簡單粗獷的東西可以靠發明家,靠工匠,可要想把東西做好,做精,做到肉眼看不見,人力不可及,必須要有理論指引。

    否則便連看似簡單的齒輪都做不好。

    而這個時候需要的就不再是工匠,而是大腦,是研究人員,是科學工作者。

    這種事,若是當下的統治者沒想法也就罷了,他也懶得專門去費那個勁。

    反正發電機蒸汽機這些都能搓出來,他在村裏辦書院,也算是點了火。

    只是火苗微弱些,作用範圍小,想要起勢需要時間。

    可要是有想法,那他也不介意成人之美,把這把火燒得更旺一些。

    畢竟真正需要他做的不多。

    他帶一票初中老師出來就可以了,高中的,可以酌情指導指導。

    大學,給教材,再幫忙建個圖書館,多弄點書放進去,其餘的,自己看着辦。

    總不能什麼都指着他教,說實話他也沒那個能耐。

    對於陳遠的答覆,李二很是滿意,當場便端起酒杯。

    緊隨其後,一衆大佬也紛紛端起酒杯,心悅誠服:“枟陽公高義,吾等代天下蒼生謝過。”

    很是鄭重。

    儀式感拉滿。

    接下來的時間也在歡樂和諧中度過。

    等喫飽喝足出來,四處走走,看看,消食,接着又摘起了棉花。

    到下午四點多,番茄醬,辣椒,蘑菇,香菇,銀耳,各色種子……

    家家有份,每家都裝滿一大箱。

    然後車隊拉着,長孫衝秦懷玉等人護着,隊伍啓程返回長安。

    李二則騎着摩托車,與長孫無忌等人先行一步。

    回到宮裏便開始商議辦學之事。

    這種事,按照常理,都是先讓下面的人提,然後他做選擇下結論的。

    這次卻一反常態,直接提議在驪山辦學。

    連名字都想好了,驪山學宮。

    當場一幫人便嚇一跳,魏徵遲疑着說道:“枟陽公之新學非同小可,假以時日,吾大唐必將煥然一新,只是把整個驪山劃歸驪山學宮,用於辦學,是否有些過了?”

    李二也不辯駁,看向長孫無忌:“輔機,依你之見,在驪山之上建設驪山學宮,可有問題?”

    長孫無忌想了好一會,拱手:“陛下之決定看似有些不妥,然仔細想來,並無問題,枟陽公的自然科學,當得起這份禮遇。”

    李二又看向房玄齡:“玄齡,依你看呢?”

    房玄齡笑了笑,拱手:“驪山盛名在外,自古以來便是皇家禁苑,又有諸多帝王沉眠在側,依老臣之見,卻是正好。

    也只有此等底蘊深厚帝王護佑之所,方有資格承擔起這真正經天緯地的學問。”

    評價很高。

    真正的經天緯地!

    李二點頭,長嘆道:“是啊,經天緯地,真正的經天緯地。

    水力,風力,乃至太陽之力,化天地之力爲人所用,相比之下,過往那些聖賢之書,雖道盡人道智慧,卻終究只是高屋建瓴,既不能讓人遠離洪水,亦不能讓人遠離乾旱,更不能讓人喫飽穿暖。”

    到底是帝王,看得還是很透徹的。

    不是聖賢書不好,而是聖賢書只能錦上添花,擔不起成爲國家社會發展進步基石的重任。

    這一點歷史已經證明過了,八國聯軍,火燒圓明園,一切都明明白白的寫着。

    那些破事,別說後來人了,就連他這個“古人”看了都來氣。

    自然也有反思,不會再重蹈覆轍。

    說完又以一種玩笑的口吻對長孫無忌說道:“所以輔機啊,這可不是什麼禮遇,真要說起來,枟陽公到我大唐,傳下這等經天緯地之智慧,纔是真正的禮遇。”

    “對對對,老臣糊塗,是老臣糊塗,待下次見到枟陽公,老臣必當面謝罪。”

    冷不丁就被房玄齡給壓了一頭,論理是應該不爽的,可此刻的長孫無忌哈哈大笑,無絲毫不悅。

    因爲明擺着人家說的是對的,那等經天緯地之智慧,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都是上天之禮遇,說得難聽點,別說區區一個驪山,就是把宮城騰出來都值得。

    他也不至於小肚雞腸,連這點心胸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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