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還早。

    原本陳遠是打算就在這裏呆着,等完事了再去下一站的,畢竟這地廣人稀的,居住地隔得有點遠,想要一波搞定根本就不現實。

    不過看到沈達一家三口,情況特殊,或許對促進兩族融合的事情有好處,所以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滯留,轉而邀請這一家三口到府中做客。

    這事要換做一般的黎族百姓,大抵是不會應承的,即便去,多半也是被迫,提心吊膽。

    沈達卻沒怎麼遲疑,只稍微考慮了一下,便答應了,知會過同來的寨民後跟着一起返回。

    與此同時,手上也拿了一截削好的甘蔗。

    陳遠也在咬,邊喫邊笑着問道:“如何沈兄,這甘蔗可還甜美?”

    沈達笑道:“甚是甜美,跟過往喫過的相比,甜美程度稍遜,卻更加綿軟適口。”

    陳遠大笑:“綿軟適口就對了,這叫果蔗,最顯著的特點就是綿軟適口,咬得動。”

    也沒說什麼,就隨便聊,說說山川風物,說說風土人情。

    直到回到府上,酒菜上來,才笑着說道:“眼下瓊州府上下正嚴厲打擊針對本土黎族百姓的違法犯罪活動,戰果斐然,同時州府上下也在努力推動兩族之間的相處交流,意圖打造一個平等和諧的生活環境,關於這些事,不知沈兄如何看待?”

    果然還是來了。

    沈達也料到會有這麼一問,聞言並不覺得意外,只施禮感謝道:“陳刺史胸襟廣闊,氣魄如海,能在陳刺史治下,是我黎族百寨之福。

    在下也代瓊州島上萬黎族父老,感謝陳刺史所作的一切,大恩大德,銘感五內。”

    還是有幾分真心的。

    儘管他本身不是黎族,可到底來了這麼多年,島上黎族的生存環境他太清楚了。

    最近的變化也顯而易見,彷彿一下子那種鄙夷的目光就消失了,非但如此,往來的路線上,還專門有人護航,巡邏。

    在此基礎上,針對那些以黎寨子民爲目標的惡行的打擊,也讓人拍手稱快。

    陳遠笑着擺了擺手:“明人不說暗話,說點實在的,黎寨父老普遍反映如何,是否願意相信州府的誠意,是否願意放下戒備加強彼此的交流?”

    “這……”

    沈達便有些尷尬了,苦笑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千百年來,本土黎寨也習慣了自給自足與世無爭的生活。”

    言下之意,短時間內怕是有點困難。

    陳遠倒也沒怎麼覺得失望,轉而言道:“那敢問沈兄,是否願意當個媒人,爲促進兩族交流促進瓊州島和諧發展盡一份力?”

    “媒人?”

    這就有點突然了。

    爲什麼邀請到府上做客,會問些什麼,其實沈達心裏差不多都有數。

    也有心理準備。

    可讓他牽線做媒,當兩族之間的媒人,他是真沒想到。

    陳遠笑着說道:“對啊,媒人,官方的說法叫交流大使,我覺得以沈兄的情況來擔任這個職務再合適不過。”

    頓了頓,又道:“此外,某還有個不情之請,希望沈兄可以爲州學的推廣盡一份力。”

    “爲州學推廣盡一份力?”

    谷詽</span>交流大使都沒想到,推廣州學這事沈達就更加想不到了。

    陳遠笑道:“沒錯,既是一州,焉能沒有州學?瓊州想要發展,也勢必要有屬於自己的州學。

    而本州的州學,是要將黎寨一併納入的,唯有如此,才能更好的交流融合,也唯有如此,將來才能更好的相處。”

    頓了頓,又道:“沈兄是漢人,家學淵源,自然也當明白吾漢家文化的優秀,非本土黎寨依舊原始的氏族文化可比。

    沈兄應該明白,對於本土黎寨而言,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除非你還想讓幼娘,阿明,過寨子裏那種生活。”

    話音剛落,本來開心喫飯的阿明忽然擡起頭:“阿明不想過寨子裏那樣的生活,阿明想像爹一樣,當個讀書人,他日考上功名,造福蒼生,光耀門楣。”

    有點突然。

    誰都沒想到這個時候阿明會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

    回過神來,幼娘瞪了一眼說道:“大人說話你插什麼嘴,這麼多好喫的不夠你喫?”

    說完趕忙賠罪:“刺史莫怪,舍弟年幼不諳世事,衝撞之處,還望海涵。”

    陳遠笑笑:“無妨,我倒是覺得還不錯,對外造福蒼生,對內光耀門楣,這纔是我輩讀書人應有之理想。”

    說完又充阿明眨眼道:“阿明,加油,看好你,如果你爹不答應,你就來找我,我給你安排,只要你努力用功,保你一個光明遠大的前程。”

    其實都不知道加油到底什麼意思。

    阿明年幼,也不太理解這承諾到底代表着什麼。

    可即便如此,沈達父女還是爲之動容,因爲他們知道這人到底什麼身份,又有多大能量。

    陳遠,瓊州刺史,開國縣公,太子少師,帝王心腹,新官學締造者……

    這就是眼前的年輕人。

    太可怕了,就憑他今天說的這些話,只要阿明肯用心,他日飛黃騰達,光耀門楣,指日可待。

    可問題是,如此重大之事,他一個入贅的外族人能做得了主麼?

    黎寨的情況,很複雜的……

    最終沈達還是苦笑道:“多謝刺史好意,實話實說,在下也希望看到兩族和諧共處,希望看到黎寨的孩子們坐在學堂書院讀書,識字。

    可現實是,在下身爲一個入贅外族,在黎寨說話並無分量,即便答應也不能作數啊!”

    陳遠哈哈大笑:“怎麼就不能作數呢?聽不聽在他們,作不作數在你我。

    只要你我作數,努力去說服,努力去推動,那成功就是早晚之事。

    反過來,若連嘗試都不敢,不願,都不努力去推動,付出,怎麼可能成功?”

    說完給沈達倒了杯酒,然後自己又倒了一杯:“要我說啊,沈兄你就別猶豫了,怕啥,讓你當你就當唄,撐死了就是給你們一家從黎寨趕出來,我就不信他們還敢更惡劣!”

    真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感情一家子被掃地出門的不是你唄,沈達心裏想。

    可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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