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彤!雨彤!”

    江雨彤將錢塞回抽屜,走出去一看,竟是隔壁鄰居家的小孩。這位是原身的跟班,她叫陳南南,比原身小一年級,經常跟在原身屁股後頭。

    兩人經常一塊割草藥掙零花錢,此時她手裏正提着籃子,一臉興奮,“雨彤,水溝那邊長了許多魚腥草。咱們快去割吧。”

    江雨彤暫時也想不到別的掙錢法子,草藥賺得雖少,但蚊子再小也是肉,不去白不去,回了雜物房拿了鐮刀和籃子,跟弟弟說了一聲,就和陳南南急匆匆出了家門。

    兩人提着籃子,沿着村東頭那條河渠一直往前走,到了一片蘆葦叢,蘆葦叢邊上是叢叢綠茵,陳南南跑下河溝,“就是這裏!”

    她小心翼翼蹲在溝邊挖折耳根。江雨彤學着她的樣子。

    這邊密密麻麻長了許多折耳根,兩人挖了半個小時就挖了一小籃子。

    再往前走,折耳根越來越少,陳南南四處找草藥,江雨彤被眼前的蘆葦葉吸引。

    現在是四月份,再過兩個月就到了端午節。她可以醃鹹鴨蛋和糉子去鎮上賣,這不比賣草藥更賺錢嗎?

    打定主意之後,江雨彤看天色不早了,提議先回家。

    兩人在家門口分開,江雨彤剛要進門,突然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她立刻回頭,就見一個十三歲的姑娘蹬着女式自行車唰唰而來。

    這是原身的大姐,名叫江雨欣,她在雙河中學念初二,學校離家很近,騎自行車十分鐘就到了,晚飯都是回家喫的。

    在書裏,這個姐姐早早輟學進廠打工,後來又去省城幫爸媽賣菜,到了歲數談了個對象,對方是省城人,沒什麼大本事,嘴巴甜會哄人,哄得她暈頭轉向,非要嫁給他。

    結婚後,他在狐朋狗友的唆使下賭錢,很快就將家裏一套房子輸了,還欠了一屁股債。偏偏她對丈夫死心踏地,就是不肯離婚,苦哈哈跟他一塊賺錢還債。她的日子過得還不如原身。至少原身不欠債。

    在江雨彤看來這個姐姐可能從小習慣照顧弟妹,總是爲他人着想,從來不爲自己打算。要是遇到懂得珍惜她的人,她一定會過得很幸福。可遇到渣男,那就是她一生的災難。

    江雨欣的性格有點像她前世的爸媽,辛辛苦苦賺錢,不捨得喫,不捨得穿,卻捨得花大把錢爲她報各種輔導班。

    她愣神的工夫,江雨欣已經騎到她面前,瞅了眼她的籃子,“又割藥草掙錢啊?”

    江雨彤收回思緒,點點頭。

    江雨欣絲毫沒有察覺出妹妹的異樣,她從自行車籃子裏拿出一個牛皮袋,獻寶似地放到妹妹鼻子下,“你聞聞,這是什麼味道?”

    江父江母臨走的時候都會給三個孩子一筆小錢,江雨欣是姐姐,她的錢多半都用來給兩個弟妹買好喫的。江雨恆多數用來買小玩具。原身喜歡喫獨食,多數都花在自身。

    江雨彤嗅了嗅鼻子,聞到一股熟悉的香味,眼睛一亮,“是栗子。”

    這個時候的板栗可不便宜,江雨彤穿過來前,生活條件好,經常喫糖炒栗子,但這個家條件艱苦,栗子就是奢侈品,她皺了皺眉,“你把爸媽給你的零錢全花光了啊?”

    “沒事兒。”江雨欣不在意擺了擺手,倒了幾顆板栗塞到她手裏,“前幾天你不是想喫嘛。來,快拿着。”

    江雨彤看着她飛揚的眉眼,“你也喫啊。”

    江雨欣不捨得喫,衝屋裏喊人,“小恆?小恆?”

    江雨恆聽到動靜,從屋裏跑出來,鬧着也要喫。

    江雨欣給弟妹每人回了一些,又拿了些給外婆。

    江雨彤提醒她,“你也喫啊。這栗子是你花錢買的。”

    江雨欣撓撓頭,“不用了吧?我都是大人了。”

    說着,給弟妹剝板栗。

    江雨彤搖頭,堅持讓她喫,“你也喫。好東西要一塊分享。”

    江雨欣有些詫異看了她一眼,眉眼彎彎,“到底是長大了哈,不喫獨食了。”

    江雨彤撅嘴,“這是你自己花錢買的,你自己不喫,你是不是傻啊?”

    江雨欣愣了愣,江雨恆見此,也點頭,“對啊,大姐,你也喫。”

    弟妹都讓自己喫,江雨欣心裏有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她‘嗯’了一聲,一塊分喫板栗。

    雖然這個家很窮,但江雨彤已經許久沒有體會到有親人陪在身邊的熱鬧了。

    她前世是普通家庭,父母傾盡全力供她讀書,她工作後,她每個月都會自動轉賬給他們,他們日子遠比其他父母富足,但她忙着工作,忙着掙錢,陪他們的時間少之又少。

    她穿過來的前一年,父母買菜途中遭遇車禍,雙雙離世。她沒有兄弟姐妹,過節時總是孤單寂寞。

    現在有了他們,她終於不再孤單。

    喫完板栗,江雨彤跑去村裏養鴨的人家定了鴨蛋。現在的鴨蛋三毛錢一個。她手頭三十六塊四可以買121個,但數量還是太少了。她得再想別的法子掙錢。

    “雨彤?雨彤?”

    江雨彤走出堂屋,江雨欣正在晾剛剛洗好的衣服,上面掛着全家人的衣服。

    江雨欣趕着回學校上晚自習,叫妹妹出來是爲了叮囑她,天下雨記得收衣服。

    說完,她似乎怕妹妹不上心,又同樣叮囑弟弟一聲,火急火燎騎着自行車走了。

    第二天,陳南南又來找江雨彤一塊割草藥,江雨彤問她有多少錢,陳南南說她攢了三十二塊錢。

    江雨彤雙眼放光,“你能不能全借給我,等端午節過後,我就還給你。到時候我給你一塊錢利息。”

    一聽有一塊錢利息,陳南南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有些疑惑,“你不是比我還有錢嗎?你的錢呢?”

    江雨彤把自己打算醃鹹鴨蛋的事說了,這事也沒什麼可瞞的,畢竟她們就是鄰居,陳南南每天都來找她玩。

    陳南南倒是沒有插一腳的意思,她擔心江雨彤虧錢,“我爸說做生意可難了。回頭要是賣不出去,怎麼辦?”

    陳南南的父親在縣城汽車站用電動三輪車載人。不僅有競爭對手,還要防着被交警逮到。賺錢很辛苦。

    江雨彤前世就經常幫她媽媽醃鹹鴨蛋,對自己的手藝很有信心,“放心吧。肯定能賣出去的。”

    醃製鴨蛋的錢有了,買糯米、白糖和紅棗的錢卻沒有了。

    她不是沒想過找外婆借,但是她媽給外婆的生活費並不多,外婆花一毛錢都要精打細算。

    就在她爲錢發愁時,去B市打工的大表姐回來了。大表姐去年沒考上高中,姑姑拖B市親戚幫忙,在當地找了份工作,掙了不少錢回來。

    全村人都去姑姑家詢問,江雨彤被姐姐拉着一塊看熱鬧。

    大表姐帶回來的禮物擺了滿滿一桌,村裏人羨慕不已。

    姑姑給每人都發了糖,作爲親戚,大表姐還偷偷塞給她一塊錢,讓她買東西喫。

    江雨彤想跟大表姐講幾句,但大表姐很快被其他人纏住,一個接一個問題讓她根本沒時間與小表妹敘舊。

    比如:工作累不累?一個月拿多少錢?

    其實問工資多少,本來就很失禮,大表姐完全可以不說。

    不過姑姑這次卻沒攔着。姑父以前是知青,後來跟姑姑結婚,就一直留在村裏,沒有回城。姑姑連生四個女兒,沒有兒子,在村子裏一直擡不起頭。

    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讓大家刮目相看,姑姑自然要顯擺,她拍了拍大表姐的背,假意埋怨,實則炫耀,“她在紡織廠上班,每天負責接線頭,一個月有300塊錢,喫喝全由廠裏包了。給我和她爸買了些東西,花了一百多塊錢,總共給家裏拿回三千多塊錢。”

    說着,還將女兒剛剛給她的錢全攤開來給大家看。

    村裏地少,一年到頭也掙不了多少錢,突然看到這麼多錢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家裏有女兒的人家兩眼放光,緊緊盯着大表姐,“春啊,你們廠還招不招人?”

    大表姐點頭,“招啊。你們要是也想去打工,去派出所辦身份證,半個月後跟我一塊走。”

    姑姑暗暗掐了女兒一眼,這孩子傻不傻啊,攬這種事做什麼,他們要是在廠裏出了事,回頭不得找你啊。

    大表姐趴在她媽媽耳邊小聲嘀咕一聲,“我介紹過去,廠裏會給我好處費。”

    姑姑聽說有錢拿,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端茶倒水招待大家。

    江雨彤對進廠打工沒什麼興趣,想拉姐姐回家,但江雨欣卻聽得兩眼放光,根本拉不動。她這樣子比上課聽講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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