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秀珍去姑姑家問大表姐在毛紡廠打工的事兒。回來後,倒是沒什麼異樣。

    接下來幾日,她也沒閒着,每天喫完早飯就去地裏拔草。

    而江雨彤每天都會拿報紙回來讓姐姐看時政新聞,第二天早上會把報紙原封不動送回去。

    這天早上,她送完報紙,正好遇到班主任,問了聲,老師好,就出了辦公室。

    班主任回頭看了她一眼,有些詫異,“她怎麼來了?”

    胡老師笑道,“她想看報紙,我就讓她來了。”

    班主任眉頭能夾死蒼蠅,“她一個小學生,還學大人看報紙?現在的孩子還真是早熟。”

    胡老師不明白看報紙跟早熟有什麼關係?不過大家都是同事,她也不好爲這麼點小事跟他翻臉,所幸當沒聽到。

    很快,期中考試來臨。

    江雨彤輕鬆答完題,興致頗高,問班主任什麼時候改完卷子。

    班主任正在收卷子,擡頭看了她一眼,笑得不懷好意,“你媽回來了吧?”

    江雨彤沒聽懂他話裏的潛臺詞,朝他豎了個大拇指,“老師,您料事如神,您怎麼知道的?”

    班主任哼了哼,“你媽不回來,你也不會想起來關心自己的考試成績啊?有多難猜?”

    同學們捂嘴偷笑。

    江雨彤鬧了個大紅臉,故意撇了撇嘴,“老師,那可不一定,我媽明天就走。我的成績,她恐怕看不到了。”

    班主任見不得她這猖狂樣兒,一拍桌子,“那可不一定!我下午沒課,我待會兒就把你的卷子改出來。我非讓她在走之前,讓你喫一頓竹筍炒肉!”

    江雨彤揹着手偷笑,溜回自己位子。

    看到這一幕的同學們一頭霧水。這是傻了吧?馬上要被她媽打,她還偷笑?

    放學排隊,江雨彤特地走到藍書瑤後面跟她打招呼,“藍書瑤?”

    藍書瑤回眸,看到是江雨彤,有些受寵若驚。

    上次連累江雨彤被班主任責罵。她心裏愧疚,看江雨彤的眼神都帶了幾分小心翼翼。

    其實藍書瑤一直都很羨慕江雨彤。她每天除了上課,完成老師佈置的作業,還要學畫畫、練舞和唱歌,就連上廁所都要背公式,壓得她整個人喘不過氣來。

    江雨彤不同,她沒有父母管,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還有一幫好朋友圍着。前幾天她看到江雨彤撿到一隻口紅,就像撿到寶貝似的,跟幾個好朋友分享,打打鬧鬧,笑得肆意快活。她心中豔羨不已,第二天她偷偷從她媽化妝匣裏拿了一隻口紅,帶到學校想跟同桌一塊分享。

    可惜她剛開口,同桌就用智障眼神看着她,說她自己學會了,但也不能耽誤她時間。藍書瑤最終只能一個人在位子上玩,她偷偷在掌心畫了一個紅豔豔的嘴脣。之所以畫嘴脣,那是因爲她看到江雨彤把自己嘴脣塗紅,親在好朋友臉上,她們印着脣印,歡笑打鬧,特別有意思。

    畫完口紅,她突然想到作業還沒交,於是急急忙忙跑進辦公室將作業,由於動作太急不小心將口紅蹭到老師衣服上。她忙着上課,忘了自己掌心畫了口紅,急急忙忙回了教室。

    要不是因爲她,江雨彤也不會被老師罵,她忙摘掉耳機,衝江雨彤不好意思笑了笑,“我在聽英語,剛剛沒聽到你在說什麼。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江雨彤有些驚訝,S市小學沒有英語課,藍書瑤居然就自學英語,怪不得人家是學霸呢。

    江雨彤笑笑,“今天不是考試嗎?我想問你數學最後一題答案是多少?”

    藍書瑤皺眉想了一會兒,“是2。”

    江雨彤只是隨便找了個藉口跟她攀關係,等關係處好了,再提借錢的事。現在聽到她的答案,愣了好一會兒,這孩子不是學霸嗎?怎麼最後一題做錯了。

    沒錯!她就是這麼自信,明明答案不一致,她不認爲自己會算錯。錯的一定是別人。

    江雨彤有些不知道怎麼接話了,如果她說自己答案不一樣,兩人肯定要對題,然後藍書瑤很快會發現自己做錯了。那她問她題,豈不等同於找茬?

    要是不說,她怎麼接下去?

    江雨彤重新找話題想說辭,突然眼前出現一隻耳機,一擡頭就看到藍書瑤那雙小心翼翼的眼睛,“這個是步步高,音質很不錯的,你要不要聽聽?”

    江雨彤突然明悟了,藍書瑤這是在示好。爲什麼呢?因爲她在爲之前的口紅事件表示歉意。

    其實江雨彤覺得口紅雖然是藍書瑤印上去的。但是導致原身悲劇的人並不是藍書瑤。

    如果真要爲這件事負責,第一個該負責的人是李老師,明明說的口紅印,他爲了面子,倒打一耙說原身早戀。他對原身的偏見,來自於他把成績和人品掛在一起。只要他不放下這個成見,他以後還會犯同樣的錯誤。

    第二個該負責的人是原身自己。作者把原身的人設寫得太糟糕了。明明被人冤枉,不想着爲自己澄清,反而破罐子破摔,真遂了別人的意。這要是上了戰場,被敵人一激,她立碼調轉槍頭對付自己人。原身要是不改掉這個毛病,她還會喫同樣的虧。

    至於藍書瑤,她頂多不小心將口紅印到老師衣服上,導致李老師和妻子吵架。她已經向老師和原身道過歉。

    江雨彤覺得這事就過去了,沒必要再提。

    不過藍書瑤顯然不這麼想,她甚至主動讓了一個耳機給藍書瑤聽,看來這個學霸跟她一樣都不擅長人際交往,既然半斤對八兩,尬場也沒什麼稀奇。

    江雨彤接過來,跟她一塊聽,“這步步高是隻能聽嗎?”

    “不是。還可以錄音。”藍書瑤指了其中一個鍵,“這個可以錄音。”

    江雨彤試聽一會兒,確定裏面放的是牛津英語課本上的內容,沒什麼興趣,就將耳機還給她了。她跟藍書瑤天南地北一通胡扯,大多數是講原身的英雄事蹟,她覺得這些都是不務正業,但藍書瑤聽得津津有味。

    在藍書瑤有限的生命裏,她除了喫飯睡覺就是跟學習有關的事情,她的好成績不是天上掉下來的,每天被她媽媽安排一堆課,所有休息時間加在一塊不超過半個小時。就更不用說玩了。

    現在聽到這麼多新奇事,滿眼都是興奮,時不時還會發出驚呼,諸如,“一定很好玩吧?”,“真有意思!”,“太好笑了!”

    出了校門,江雨彤眼睛無意間掃到一處,推了她一下,提醒她,“你媽來了。”

    藍書瑤嚇得小臉蒼白,笑容瞬間消失,就好像做壞事被家長抓包,連告別都忘了,耷拉着腦袋灰溜溜跟在媽媽身後。

    張梅帶着女兒拐進巷子,回頭看了眼江雨彤,小聲責備女兒,“江家孩子沒一個成績好的。你怎麼跟她站在一塊了?我不是讓你放學時聽英語嗎?”

    藍書瑤覺得她和江雨彤以後就不僅僅只是同學,她們將來很有可能會成爲好朋友,她生平第一次鼓足勇氣爲自己的好朋友說話,“媽,她人挺好的。說話特別有意思。”

    張梅板着臉,“說話有意思能當飯喫啊。媽跟你說了,要交有用的朋友。像這些成績不好的,你跟她處得好,以後會藉着關係攀上來,拖你後腿。你這是給自己找麻煩。”

    這些大道理,藍書瑤一個小孩子哪裏聽得懂。好不容易有人願意跟自己交朋友,還被她媽這麼懟,她有些不服氣,“誰說成績不好就沒出息的?我爸才小學生呢,不照樣能當大老闆?”

    張梅噎得不輕,拍了下女兒的後背,氣急敗壞罵道,“你看吧?我就說不能跟壞孩子一塊玩,你纔跟她處了多久啊,居然就會跟媽頂嘴了。”

    藍書瑤心頭涌起一股邪火無處可發,語氣不免衝了些,“媽,你能不能不要無理取鬧。她又沒叫我跟你頂嘴。”

    誰知這話一出,張梅怒氣更勝,“好哇。你爸說我無理取鬧,現在連你也嫌我無理取鬧。你們爺倆沒一個好東西。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邊說邊往院裏衝,藍書瑤之前被她媽喝農藥差點毒死的事嚇得不輕,這會見她媽又要尋死,趕緊將人抱住,“媽!我聽你的還不成嘛。”

    張梅這才心滿意足地收了怒容,催女兒回屋寫作業,“媽去廚房端飯。”

    藍書瑤看着她的背影,本該大鬆一口氣,但心裏卻更發煩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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