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妮!我們快點回去吧……這裏好可怕!”
佛朗傑西卡兩條細瘦的胳膊緊緊環抱着朋友珍妮的一條胳膊,她臉上那雙翠色眼睛溼漉漉沾滿了淚水,鼻尖的冷汗將小雀斑淹沒,撐開的綠色裙襬在夜風裏瑟瑟發抖。
珍妮還穿着爸爸新買的鵝黃色蓬蓬裙,她油光水滑的髮辮被夜風吹得炸起了幾根毛,牙齒上下碰撞,不知道是因爲驚嚇還是因爲寒冷。
她色厲內荏道:“還不是你要找什麼粉色髮卡!我們也不會在這裏迷路!我就不該陪你大晚上在這裏瞎轉悠,你現在不要自己嚇自己,我們要回去,必須儘早回去!”
佛朗傑西卡泫然欲泣:“但是我們已經在這裏繞了好幾圈了,珍妮!你說會不會是幽靈……”她嚇得咬住了自己的指頭。
珍妮被她嚇得一抖,她大聲反駁:“我爸爸說了,我們這裏沒有幽、幽、幽靈!”
“那、那是不是亡靈!我聽說……”
佛朗傑西卡話語未盡,樹林裏傳來一聲高昂的鳥啼,兩個人抱在一起一邊哭一邊瑟瑟發抖。
寂靜的夜晚,但凡一點兒聲響都會騷動人敏感的神經,讓人發瘋。
珍妮想到今晚母親做了美味的土豆泥,父親今年工作賺了很多錢,會給她買更多漂亮的衣服,她已經開始長高了,即將發育成漂亮的小淑女,等她再長大一點……
珍妮站起來,擦乾了眼淚,對着還蹲在地上抹眼淚的佛朗傑西卡道:“傑西,我們必須振作起來。”她伸出手讓佛朗傑西卡握住。
佛朗傑西卡吸吸鼻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把手遞給她,慢慢站起來。
兩個女孩子一深一淺行走在莫測的黑暗裏。
月光憐憫地散盡了最後一點光輝,被無窮無盡的黑夜吞噬。
翌日。
女人尖銳的哭嚎撕破了清晨的寧靜,伴隨着一聲又一聲啜泣,起起伏伏。
村民們扛着鋤頭或是頂着水桶圍成一圈,圈內是哭泣的兩位婦女,兩個男人坐在臺階上唉聲嘆氣,臉上是愁苦和悲痛,聚集的人羣時不時發出唏噓聲。
“布朗家的珍妮和特利家的佛朗傑西卡晚飯後就失蹤了……”
“多麼可憐啊,花兒一樣的兩個姑娘。”
佛朗傑西卡的母親門琪將揉碎的手帕蒙在眼睛上,她的眼睛幾乎要哭瞎了,又紅又腫,但是她無法抑制自己的悲痛。
珍妮的母親喬治安娜毫無形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她一邊哭一邊用粗糙的手拍着地面,好像這樣就能發泄心中的悲憤。
村長從讓開的人羣裏拄着柺杖走進來,他身後跟着一樣年邁的村長夫人,村長夫人是難得優雅的女人,她細聲細語,慈愛的臉色佈滿了哀傷安撫兩位失去女兒的母親。
“貝納特,萊福納,你們有去森林裏面尋找過孩子們嗎?”村長站在兩個父親面前問。
他身邊的萊福納也哽咽着說:“佛朗傑西卡最喜歡的粉色髮卡,她媽媽昨晚剛從她牀底下找到。”他雙手抱頭抽抽噎噎哭起來。
村長沉思良久,他說:“這樣吧,我召集全村的人去尋找兩個失蹤的孩子……如果實在找不到,我們只剩下一個辦法了。”他指了指山頂上那座在雲霧繚繞之中矗立的冰雪城堡。
當天晚上,青壯年們舉着火把,他們手牽着手行走在森林深處,黑魆魆的樹林裏,細長扭曲的樹枝在黑夜裏抖動,冷風瑟瑟,捲起了火把上的火焰,火焰映出了每個人的臉,他們一臉警惕,皆是嚴肅的樣子。朝着四周到處看。
艾倫和艾爾敏牽着手,他翠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朝着四周看,時不時伸出手摸一把碰到衣服的樹枝。
艾爾敏看見就把他手拽回來,說:“艾倫,你不要亂動,萬一出事了怎麼辦?”
艾倫一臉無奈:“艾爾敏,你太擔心啦,能出什麼事情啊?”
在他們談論的時候慢慢走到了隊伍後面,艾爾敏往前看,卻突然感覺手心一鬆。
他轉過頭,卻發現身後是深邃的黑夜和密密麻麻的叢林,黑黢黢的樹枝朝他招手,冷風颯颯。
艾倫、艾倫不見了!
原本長長的隊伍中只有人們的呼吸聲。
直到人羣傳來一聲顫抖的驚呼:“艾倫、艾倫不見了!”
艾爾敏拽着一個村民的衣袖,淚水從驚恐的瞳孔裏溢出來。
村民們面面相覷,驚懼如同附骨之疽一樣鑽入每個人的身體裏,冷汗從毛孔裏面爭先恐後爬出來。
他們舉着火把亂晃,找遍了整片樹林,卻沒有艾倫的身影。
在艾爾敏自責愧疚的哭泣聲裏,他們回到了村子。
村長聽聞後沉默了,他將菸斗放在桌角敲了三下,他環視了周圍一圈或是驚恐或是悲痛或是憤怒的人羣說:“走吧,我們沒有理由猶豫了。”
村民們面面相覷,默認了。
第二天,幾個男人穿上厚實的棉襖,他們和家人們擁抱之後,在他們的眼淚和期盼中走向了高不可及的冰雪城堡。
而寂靜的森林深處,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一根藤蔓在草叢裏遲緩蠕動着,纏繞的藤蔓縫隙中露出一雙驚恐的翠色眼睛。
許久,一隻攥緊拳頭的手,慢慢抽搐起來,手掌緩緩鬆開,無力垂落到地上。
窸窸窣窣中,只剩下鳥掠過樹林的聲音,烏鴉在血紅色的夕陽裏嘶啞叫喊,一聲又一聲,好似孩童無助淒厲的慘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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