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他年齡的增大,宮殿裏的女人們不斷增加,又減少,然後又增加,宮殿裏卻很少聽見嬰兒的啼哭聲。
說不定是不能播種了。
偶爾約翰森縮在冰冷的角落裏啃着殘羹剩飯的時候,就會那麼嘲諷地想。
常年的飢寒,磨滅掉了他對父親的崇拜和濡慕。
但是他也遇到過對他友好的人,比如一些淳樸老實的女僕和園丁,看他可憐會給他留一些食物,還會在寒冷的冬天給他棉花度過寒冬,這也是約翰森後來沒有扭曲心靈的原因。
後來他遇到了安妮的母親,一位善良的女僕,她被派到約翰森的住所照顧他,他也見到了還是小女孩的安妮,總是粘在他身後叫着哥哥,會偷偷塞糖給他喫,還會口齒不清給他唱童謠。
對於約翰森而言,安妮就是他年幼時候唯一的玩伴,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後來安妮家裏出事,她的母親帶着她離開了,安妮含着淚一步三回頭,他站在荊棘叢旁,看着自己唯一的玩伴離開,想要挽留,卻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挽留。
直到他在光明學院再次遇見了安妮,她成爲了一位善良美麗的姑娘,記憶裏那個懵懂可愛的玩伴,被這個姑娘代替,但是他一開始並不明白自己對安妮曖昧不清的態度意味着什麼,很長一段時間,安妮陷入甜蜜的痛苦之中,直到因爲一次契機,他明白自己的心意。
也是那一刻,他明白,只有擁有權柄,才能和自己心愛的姑娘在一起,不會讓她受任何委屈,所有人都要仰視她,哪怕是教廷也一樣。
而他的父親,那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從外面又帶回來了一個女人,那是一個頗爲美麗的美人,哪怕國王宮殿裏面花團錦簇,這個女人也是美麗的。
女人身後貼着一個畏畏縮縮的小男孩,帕拉斯彷彿從那個孩子眼中看見了自己,於是他好像漠視一般,沒有殺死他,而是把他關在閣樓裏面。
只要他沒有野心,就能衣食無憂呆在那裏一輩子。
他的名字也可憐極了,居然是火光的聲音,叫做噼啪。
捏死他,就像是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更何況安妮憐憫他弱小年幼,曾經委婉懇求他,約翰森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這樣一眨眼過去了幾年,他和安妮的孩子也出生了,他逐漸把那個男孩子拋在腦後。
等他再知道的時候,僕人們瑟瑟縮縮上前說那個男孩子病死了。
他看着匍匐在底下,顯然在撒謊的僕人,揮一揮手,把他們送上了斷頭臺,理由是殺死了王室的人。至於那個男孩子到底有沒有活着?
那不重要。
不管他活着還是沒有活着,當那些僕人腦袋落地的時候,他已經徹底從王室的族譜中淡去了。
僅此而已。
只要他不要妄想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那麼他就能在某個角落裏安安然然度過屬於他的一生。
但是他卻無心欣賞。
因爲那位年輕的城主給他寫了一封信。
銀髮紫眸,身材高大,面容俊朗的國王盯着眼前的信紙,嘴角勾起,他又抽出眼線的那封信,把信紙攤開一目十行看完之後,安心了許多。
“叩叩叩!”
“進來——!”
約翰森將信紙自然而然壓在胳膊下面,然後他看見那個小傢伙探頭探腦走進來,眨着那雙漂亮的紫羅蘭眼睛,笑意盈盈朝着他走來。
“怎麼了,歐若拉?是需要詢問問題嗎?我很樂意爲你解答。”
約翰森疼愛地看着她。
“爸爸,我聽說維妮給你寄來了信,除了信還有其他東西嗎?”美麗的少女咬脣,眸光閃閃發亮。
約翰森佯裝一本正經的樣子:“其他東西?還有什麼東西嗎?除了給我的信封。”
歐若拉的眼眸一下子黯淡下去,她悶悶不樂扯了扯衣角:“那好吧,我只是順路來看看狠心的國王,又知道了無情的朋友。”
約翰森一臉無奈,笑起來:“我的小寶石,我在開玩笑呢,你的好朋友怎麼會忘記你呢?她給你送來了一些那裏的特產。”他看見歐若拉的眼眸一下子亮起來,有些喫醋道:“怎麼?現在只剩下狠心的國王了嗎?”
歐若拉蹦蹦跳跳過去摟住他的脖子撒嬌,軟聲軟氣,拉長着尾音:“爸爸,我的好爸爸,我最愛你了——!狠心的國王是哪個沒良心的人說的,纔不是我呢。對吧。”
她長長的睫毛眨啊眨。
約翰森拍拍她的手臂,笑容慈祥。
這個時候礙眼的傢伙出現了,沒錯,就是那個圍着歐若拉,就像是窺伺寶石的惡龍,那個德爾克,哦!
德爾克彬彬有禮和他行禮,然後一臉溫柔看向歐若拉:“歐若拉殿下,我們該去行政部看看了。”
國王還留戀孩子的撒嬌,對德爾克黑了臉。
歐若拉癟嘴:“……好吧,工作最重要。”她轉頭蹭了蹭老父親的臉,軟聲道:“好爸爸,我等下來看我的特產,你會歡迎我的對吧?”
老父親心軟成一片:“當然。”他得意看了眼德爾克,“我可不是那種狠心的傢伙。”
歐若拉偷笑一聲,告別了可愛的國王。
而她的父親,在他走後長嘆一聲,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個相框,裏面是他們一家三口,年幼的歐若拉坐在他臂彎上笑容燦爛,妻子安妮被他摟着腰,氣質溫婉動人。
而他冷漠的表情就像是冰雪融化一般,洋溢着快樂和幸福。
那個小小一團的孩子,長大了,馬上就能獨當一面,從他的手裏接過這個國家,成爲手握權柄的女王。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給他的孩鋪路,同時不能剷掉路上的荊棘。
因爲她不僅僅是他疼愛的女兒,也是這個國家的女王,要爲她的子民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