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銳利的眼,明亮的神,讓她心底沒來由地一跳。
“這孩子,有什麼事,你和姨娘說!”歡姨娘故作親和,扯出一個笑來。
沈明月美眸含霜,冷道:“我的嫁妝,爲何實際數目和嫁妝單子不符?”
“什麼?還有這種事?”丞相一愣,他原本不怎麼在意這個癡傻的女兒,可如今癡傻的女兒不傻了,還有了攝政王作爲靠山,他自然是要多在意一些。
衆人來到正廳,沈明月把一擡一擡的箱籠打開,指着裏頭的東西道:“這絲綢緞子腐了,你也敢拿來給我當嫁妝?”
“這我實在是不知情啊,可能夫人去時留下的嫁妝,擺到現在就腐了壞了,也說不定呢!”歡姨娘充滿着算計的狐狸眼轉了轉,道。
“放肆!我母親的東西都是好的,你一張嘴就能顛三倒四?我的嫁妝,你拿去吃了多少回扣,你心中有數!”沈明月陡然一怒,俏麗的小臉緊繃繃的。
歡姨娘沒想到沈明月脾氣如此剛烈,頓時面色一白,眼角擠出眼淚來,嗚嗚咽咽地道:“老爺,此事是我疏忽大意了。肯定是底下的人辦事不當心,給了大小姐委屈喫,可是,大小姐也不能平白污衊我呀!”
丞相揉了揉太陽穴,有些頭疼地道:“明月,你母親去了之後,府中一直是歡姨娘在打理中饋,從未出過紕漏,此事是否是誤會?”
歡姨娘面色一喜,略帶了些許得意地道:“多謝老爺爲妾身說話。”
沈明月冷笑起來,蝶翼般濃密的睫毛微垂,投射出一片陰影,她從箱籠中取出一疊地契,遞給丞相,道:“父親,請您過目。”
“這是什麼?京郊的地契?”丞相接過來一看,有些狐疑。
“是的,父親。母親去世之前留給我的應當是京中的得月樓和幾個脂粉鋪子,京郊還有幾座溫泉莊子。可是現在變成了幾畝種不出莊稼的薄田,這難道也是姨娘的意外嗎?”沈明月字字鏗鏘,質問道。
確實如此,丞相還記得故去的妻子多番叮囑,地契一定要交到親閨女手上。
他又羞愧又惱怒,一盞茶杯就衝着歡姨娘擲了過去,歡姨娘驚得側頭,茶杯擦着她的臉砸在柱子上,無數碎瓷片飛濺。
“啊……老爺息怒!這!定是下人們搞錯了,妾身這就着人去查!”歡姨娘驚慌不已,眼珠子一轉就要迂迴。
沈明月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慢着!既然你說是下人動了手腳,不如就搜一搜你的院子吧,看看到底作祟的是哪隻小鬼!”
“你……”歡姨娘面色一白。
“嗯,甚好!來人,去搜!”丞相點頭道。
他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兒,沒想到女兒不癡不傻之後的性子是如此清晰果斷,倒是有幾分他喜歡的模樣。
“大小姐,你剛剛回府,就搞得人心惶惶,這豈不是在寒你父親的心啊!”歡姨娘還是不死心,低聲嘆氣道,好像自己是個體貼的角色。
沈明月知道她在挑撥,也不點破,負手而立地冷笑道:“是誰在寒我父親的心,一會兒不就知道了嗎?”
她相信,事實勝於雄辯!
不消片刻工夫,小廝便搜來了證物。
“妾身,妾身是一時糊塗……”歡姨娘語無倫次地跪下,抱住了丞相的大腿,“妾身再也不敢了!”
“妾室本就不該管家,執掌中饋。說到底,妾室不過是個奴婢罷了,現在出了這檔子事,父親,我看歡姨娘也不必在有這般特權了,是時候把管家權收回了!”沈明月冷眼旁觀着,一語驚人道。
“這……”丞相皺了皺眉,他不是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沒了歡姨娘管家,後院豈不是要一片混亂了?
沈明月微微一笑,揚起白淨的小臉,道:“若是父親信得過女兒,便把管家權交到女兒手裏吧,我是嫡出,又要嫁給攝政王。我過去了免不了要管事的,現在歷練一下,也好……”
歡姨娘失聲喊道:“這怎麼可以!”
這怎麼行!她以妾室的地位爬到今天很不容易了,難道一朝就要被剝奪特權?
丞相怒視着歡姨娘,終是點頭道:“你是個好的,明月,府中的對鑰就交給你了。來人,把歡姨娘拖下去跪祠堂,跪不滿一個月,不許她出來見人!”
歡姨娘突然想到了什麼,灰敗的眸中又陡然燃起了希望。
等沈明月出府以後,府中便沒有人打理了!
府中沒有正妻,也沒有嫡出小姐,那最後中饋之權還不是會到她的手中!
“你就不要多想了,”沈明月靈動地眨了眨眼,毫不客氣地戳中了她的幻想,道,“等我出府了,中饋自然是要交給嫂子的。你別忘了,哥哥可到了娶親的年紀了!”
沈明月的哥哥,便是丞相府嫡出的獨子沈旭日。沈旭日長了明月三歲,但因身體原因一直沒有娶妻生子。
“咚——”歡姨娘翻了個白眼,竟是大起大落下被活活氣暈了。
歡姨娘被架去了祠堂,丞相這才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明月,你既然回來了,便去看看旭日吧。旭日的身體近來越來越差,全憑着宮裏賜下來的藥物吊着命……”
“已經壞到了這種地步?”沈明月記憶中,是知道這位兄長的身子不好的。
“是,大夫說,怕是要不好了。”丞相低落地道。
這畢竟是他唯一的兒子。
“女兒安頓一下,明日便去看看兄長。”沈明月沉吟片刻,道。
她不僅是探望,還想盡力一試。記憶中,這位兄長對她一直關愛有加,不因爲她癡傻就冷落,她記在心中,也想報答。
上輩子沈明月是名震全國的名醫,這輩子,或許也能挽救親人的生命呢?
第五章.果然穿越都有金手指
丞相和沈明月去看沈旭日的時候,沈旭日正躺在牀上昏睡着,原本清俊的他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一雙眼深深地凹進眼窩,面容蒼白,呼吸微弱。
青年的腿裸露在外,大腿外側凸顯出一塊潰爛紅腫的腫瘤,散發着將死之人的惡臭,令人不忍心多看。
大夫起身行禮,無奈地嘆氣道,“沈公子怕是近幾日就……”
沈明月蹙了蹙眉,打斷道:“我兄長外部發炎如此嚴重,你爲何不割掉腐肉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