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不解，李不語走入主臥中，而此時的謝天捂着臉坐在凳子上，就連那件昂貴的西裝都被丟在了一旁。
“爸，發生了什麼事情？”
謝天擡起頭，原本那慈祥的臉龐此刻卻充滿着無奈和疲憊。
“沒事。”
“是我自己沒用，你先去喫飯吧，不用管我。”
謝天揉了揉血絲密佈的雙眼，又陷入了沉默，李不語沒有催促，就靜靜的站在謝天的一旁。
良久，謝天擡起頭：“小李，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
“也是，我又怎麼可能有用。”
謝天不等李不語回答，苦笑一聲。捫心自問，這些年他又爲這個家做過什麼。自己媽都快把女兒和孫女賣了，他就縮在這不足七十平的房子裏，連去謝家大院跟謝老佛爺對峙的勇氣都沒有。
甚至，他都不敢去求謝老佛爺，求謝老佛爺放過自己的女兒和孫女。
他只會讀書，一遇到事情，他就低頭看書，不聽、不管、不問，這就是他做的全部。
在這個家庭最昏暗的五年裏，是何美婷一人起早貪黑打四五份工撐着，是謝紫煙處處祈求着謝老佛爺，才讓這個小小的家得以苟存。
作爲一家之主，他每天都在看着，在聽着，但也只是看着聽着。
他不敢啊，他沒有勇氣，他只能上着他這份班。
可是就連這份班都從來沒有上開心過，在公司裏受氣，被那些才進來幾年就已經升上了高位的年輕人指着鼻子罵娘。
幹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當大堂經理的機會，還被人給頂了。
那人，也才和他女兒一般大小，說是小姑娘也不過分。
“老謝，你都幹了這麼久的基層員工了，再幹兩年也沒事，你說是吧？”
這話，是分行行長跟他說的，當時他是多麼想說一句‘去你的，你怎麼不幹基層’，但事實是他低下頭，苦笑着說了句‘是’。
沒辦法，不敢拒絕，誰不知道分行長跟小姑娘有另一層的關係，要是反駁了，連工作都丟了該怎麼辦？
是，他是慫，可到了他這個年齡，又有幾個人能不慫？
“行了，小李，我這麼大個人還要你來寬心，那太丟人了。走吧，出去喫飯。”
謝天強撐着笑從凳子上起身，拍了拍李不語的肩膀朝着外面走去。
五人喫飯時，何美婷難得沒有嗆謝天，甚至沒有問起升職加薪的事情。
晚飯結束，大家好像都忘了謝天升職加薪的事情，默默的回了房間裏。
以沫一臉疑惑的爬到李不語身上：“粑粑，爲啥爺爺今天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啊。”
“小屁孩別問這麼多，寫作業去。”謝紫煙將李以沫從李不語身上抱下來，隨後從以沫的書包裏將作業給掏了出來。
“煙兒，我先出去一趟。”李不語起身拿起手機，在出門的剎那，將電話撥通給了張權。
老丈人受了委屈，當女婿的沒有不管的道理。
再說，20年，一個大堂經理的位置都算是敷衍了，可那銀行居然連這位置都給剝奪了。
翌日清晨。
謝天沒有再穿那套西裝，隨意的套了件白寸衫便準備出門，甚至連大G的鑰匙都沒有拿。
沒必要拿，拿了也是被同事嘲諷租車來裝逼。他那套正兒八經的阿瑪尼西裝，也被同事當成了假貨。
人窮，沒有人會信你的，哪怕是真的，那也是假的。
“出門了。”
謝天有氣無力的說了一聲，拉開大門朝着外走去。
在他進入小巷的時候，一隻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爸，一起。”
“不用，我這不是開不慣那車嗎，就準備自己打車過去。”謝天撐出一個笑容，道。
“順路，我正好準備去存錢。”
謝天還打算拒絕，卻直接被李不語拉入了車中。
車上，謝天有些扭捏，好幾次想找藉口讓李不語別去，卻不知道找什麼藉口。
李不語去他公司的話，他被頂下來一事肯定是瞞不住了。
雖然他感覺李不語可能已經猜到了一些，但這種事情關乎顏面，前幾天才吹牛說要升了，這......
“哎。”
謝天嘆了口氣，算了，聽天由命吧。
這種事情，本來也瞞不住，何美婷昨日雖然沒問，但早晚會問的。
咯吱一聲，車子穩穩的停在花旗銀行的正門口。
邁巴赫的到來，迅速吸引了銀行好幾個員工的眼光，不少年輕的女性職員眼前一亮，這可是一等一的好車。
他們花旗銀行也就是城市級銀行，可沒建設這些排面大，若是能拉到這客戶，哪怕只是存上上百萬，她們都有業績提成。
當然，若是能傍上這個大款，這輩子肯定都不用愁了！
“你們別跟我搶，這是我的。”一個年輕的姑娘迅速掏出鏡子補妝，看着鏡子裏有着幾分模樣的臉，信心更足了幾分。
她扭着腰朝着邁巴赫走去。
“先生，請問您是來銀行存錢的嗎，我們這裏正好有幾個很不錯的定期存款......”
話沒說完，她看到了從後門下來的謝天。
“嘔。”年輕姑娘做出一副嘔吐的模樣，狠狠的瞪了謝天一眼。
“你這人怎麼這麼噁心，昨天租車來還不嫌丟人，今天還要租，還請了司機，害人家還以爲是什麼大款。”
“浪費老孃時間。”小姑娘扭頭朝着身後的衆人擺了擺手。
“散了散了，又是謝天那老東西租車來裝逼了。”
其他小姑娘都將鄙夷的目光投在了謝天身上，“真是喪氣，大早上遇到這樣的事情。”
“就是，還以爲今天能開個好張，結果又是這噁心的東西。”
謝天低着頭沒有說話，彷彿這些言語他早就聽習慣了，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李不語一眼。
在自己女婿面前這麼丟臉，可真丟人。
他擡起頭，眼神中帶着幾分祈求之色：“你們能不能少說幾句，我女婿真是來存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