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渺的話音一落,葉梓舟立即笑了出來,頭也轉過來看她,“跟你說?跟你說什麼?你以爲你是誰?以爲飛上枝頭就真的成爲鳳凰了?就你之前的那點破事,我說出來都嫌髒了嘴巴!”
“你也別以爲我不知道,就是你攛掇的容既他才這樣對我對嗎?早知道的話,當初我不應該讓你進門!就活該讓你在外面被活活凍死!”
葉梓舟的牙齒越咬越緊,一雙眼睛更是直接紅了起來。
時渺在看了她一會兒後,說道,“您和容既現在這樣,其實和任何人都沒有關係,最大的責任,在您自己。”
“他父親從小沒有在他身邊,但您也從來沒有給過他家庭的溫暖,是您自己,將他一步步的推出去。”
時渺的話讓葉梓舟的臉色頓時變了,“你知道什麼!?你有什麼資格……”
“您真的喜歡他父親嗎?”
時渺又將她的話打斷。
這句話讓葉梓舟僵在了原地。
然後,她顫着嘴脣咬着牙,“你說什麼?”
“我想,或許……您也並沒有多喜歡他。”
時渺輕聲說道,“因爲他死的時候,您並沒有多難過,甚至在那之後,您都沒有再提起過他。”
“當然,可能在最開始,您確實是喜歡他的,但那點喜歡很快就被消磨乾淨。他遠走他鄉,您怎麼也不願意離開並不是因爲您對他情根深種,而是您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的失敗。”
“包括您對宅子裏的傭人呼來喝去,一遍遍的強調身份地位,其實只是想要提醒您自己,讓人覺得自己就是過得很好,所以需要那些人對您的敬重甚至恐懼來肯定您的這個想法。”
“對於容既,您同樣如此。”
“您沒有給過他母愛,甚至連什麼是愛都沒有教給他,您對他的感情,只是控制,就好像你希望那些傭人對您俯首稱臣一樣,您同樣也需要一個千依百順的兒子來證明——您過得很成功。”
“所以,一切的根源是在您自己,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爲了您自己,所以,您纔是那個最自私的人。”
時渺的話說完,葉梓舟原本顫抖不已的身體突然平靜了下來。
她定定的看着時渺。
在過了一會兒後,她又突然開始笑。
就好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她笑得眼淚都不斷的往下掉,略帶着尖銳的聲音甚至驚動了外面的醫生。
也是在那個時候,她才控制住了自己,然後,她死死地盯着時渺,“說夠了嗎?輪的上你來跟我說教?!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爲了什麼?告訴我我這輩子活得有多失敗嗎!?”
“不是。”時渺搖搖頭,“您這輩子過得如何,我無法評定,我只是想告訴您,這是我第一次來這裏看您,也是最後一次。”
“容既他來不來,我也不會去左右他。”
“但我可以告訴您,那些您沒有教給他的事情,我會教給他,他會過得……很開心。”
話說完,時渺朝她鞠了個躬,然後直起身,直接離開。
葉梓舟躺在牀上,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後,那些到了嘴邊想要怒斥和咒罵的話突然嚥了回去。
——容銳?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長時間沒有想起這個人,這個名字了。
就算真的愛,那些年也早就被消磨乾淨了。
最開始是恨,然後是怨,最後只剩下不甘。
真的……不甘。
她爲什麼會活成這樣?
她本來也該有自己的美好人生,但現在……卻是什麼都沒有了。
丈夫、兒子,甚至連自由,都沒有了。
……
容既回到水禾灣時,已經過了十二點。
司機剛將車停穩他便睜開了眼睛,再擡起頭看向二樓的臥室。
——燈還亮着。
皺了皺眉頭後,他立即開門下車。
樓下的傭人都已經休息,側臥中也是一片安靜。
容既沒有去看,直奔主臥。
——時渺正坐在牀頭上看書。
聽見聲音,她立即放了書朝他看過來,“你回來了?”
“嗯。”
容既擡手將領帶扯開,一邊朝她走了過去,“你怎麼還沒睡?”
“你不在,睡不着。”
他在她旁邊坐下,時渺也主動朝他靠了過來,伸手摟住他的腰。
她這句話倒是讓容既有些意外。
挑了挑眉頭後,他又很快揚起了嘴脣,“想我?”
“嗯。”
他原本沒指望能得到什麼答案的。
畢竟鬱時渺在這方面的表達上一向含蓄,除了有時候在特定時候被他逼着能說出一兩句讓他開心的話之外,她基本都不喜歡這樣的表達。
但今天倒是讓人意外的很。
容既笑了笑後,又很快想起了什麼,低頭看着她,“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嗯?”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長髮從肩上滑落,拂着容既的手背,他看了她一會兒後,擡手摸了摸她的臉,啞着聲音,“怎麼突然這麼乖?”
時渺眨了眨眼睛。
容既想了想,說道,“我剛纔想去看孩子來着,但這麼晚而且他也睡了,我就沒進去。”
時渺笑,“嗯。”
“這週末我們一起帶他去遊樂場玩吧?”
糾結了一會兒後,他又提議。
——本來他想單獨帶她出去玩的,現在卻是不得不多加一個人了。
時渺倒是很快搖頭,“他還那麼小,去遊樂場能玩什麼?”
“那……”
“我今天去療養院了。”
容既原本還想說什麼,在聽見時渺這句話後,聲音卻是一點點消失。
然後,他眯起眼睛,“你去那裏做什麼?”
“你母親她不小心摔倒了,療養院的人只能給我打電話。”
“只能給你打?”容既冷笑起來,“真有什麼事他們怎麼也應該聯繫我吧?是她找你對嗎?”
——她就知道瞞不住他。
時渺認識容既這麼長時間,如果說謊的話,幾乎每次都能被他戳穿。
此時她也不惱,只點點頭。
“她跟你說什麼了?讓你跟我求情?還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
話音落下,容既的臉色也直接沉了下來,“我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不要管……”
時渺搖搖頭,“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