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學校距離容宅並不算遠,但她依舊申請了住宿。
那是時渺第一次接觸到外面廣闊自由的世界。
她不用再小心翼翼的說話,不用每日躲在那個看不見陽光的小房間中,可以肆無忌憚的笑,也可以毫無顧忌的跟身邊的同學玩笑打鬧。
——僅作爲一個正常的女孩那樣生活。
直到臨近暑假的某一天,她提着蛋糕回到容宅的時候,突然跟他碰上。
“回來了?”
四目相對之間,是他先開了口。
時渺立即點點頭,然後才後知後覺的喊了他一聲,“少爺。”
“手上拿着什麼?”
“蛋糕。”時渺立即將下意識藏在身後的東西拿了出來。
“家裏有甜點師,怎麼還到外面買?”
他的聲音溫和,時渺的情緒也慢慢鬆懈下來,“剛好路過就買了。”
他嗯了一聲,又突然說道,“這段時間好像很少見到你。”
“我在學校住,不常回來。”時渺回答,“而且少爺您也很忙。”
“哦,是麼?”容既也微微一笑,“我還以爲是你在躲我。”
“我爲什麼要躲……”
時渺的聲音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凝固住。
然後她也想了起來。
——那天晚上在酒樓的包廂中,他對着別人那討好的笑。
當時時渺很快就走了,而且在那之後,他們不是沒有再碰見過。
但容既表現的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所以時渺一直以爲,那天晚上他並沒有看見自己。
此時他突然提及,時渺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容既就那樣看着她,嘴角帶笑的。
但那眼底裏的陰沉卻讓時渺的心頭狂跳,囁嚅的嘴脣也說不出回答的話,“少爺,我……”
“好了,進去吧。”
很快的,他又恢復了溫和的樣子,輕聲說道,“你的蛋糕都快融化了。”
話說完,他轉身往外面走。
平靜的樣子,就好像剛纔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時渺卻站在那裏沒動。
直到林君的聲音傳來,“三兒?”
時渺立即轉過頭。
林君皺眉看着她,“你剛纔在跟少爺說話?”
時渺緩緩點頭。
“他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時渺很快說道,又將手上的蛋糕遞給她,“我剛纔在路上買的。”
林君垂眸看了一眼那蛋糕,嗯了一聲,“進來吧。”
“還有,以後不要隨便跟少爺搭話,太太看見了會不高興的。”
時渺點頭,輕聲回答,“我知道。”
在跟林君一同喫過晚飯之後,時渺就便回到了學校。
剛進寢室,她便聽見了舍友在吱吱喳喳討論的聲音。
“時渺回來了!”
有人喊了一聲,其他幾個人也立即迎了上來。
“來,時渺你跟我們說說,聽說過兩天學校要來個重要的人物,是不是真的?”
時渺茫然的搖搖頭。
“你不是進校樂團了嗎?你不知道?”
“我沒收……”
時渺的話還沒說完,手機便響了起來。
是校樂團團長給她打的電話,讓她明天到校樂團排練,準備大後天的演出。
時渺之前倒是聽說過他們排練的消息,但因爲自己才大一,在樂團中就是一個替補人員,因此對這些內情都不清楚,此時通知下來後,她纔算是瞭解了一些。
舍友就圍在她身邊聽的電話,在她將電話掛斷後,立即紛紛肯定了剛纔的消息。
“看來是真的了。”
“時渺,你們是在學校的劇院中表演嗎?我們能不能去看?”
時渺還是不明白,“有什麼好看的?”
“嗨,你不知道,他們說來的人是容氏集團的新任總經理,長得可帥了!”
“我之前看過他的一些照片,來,給你看看。”
“就是這張!真的太好看了!加上這氣質,簡直比男明星還好看!”
時渺始終沒有回答。
她只擰緊了眉頭看着她們興奮討論的樣子,眼前突然涌現了下午容既看着自己的那個眼神。
她的呼吸不由一滯,隨即搖搖頭,將那些畫面甩開。
他不是第一個給他們學校捐東西的人,跟自己應該毫無關係。
——只是巧合。
……
演出的時間很快到了。
時渺作爲替補上場,座位自然是在角落中。
但就算這樣,她依舊能一眼看見坐在底下的人。
校方領導坐在他的兩側跟他說着什麼,臉上都是盈盈的笑容。
他臉上也帶着笑,眼眸在臺上轉了一圈後,緩緩落在了時渺身上。
時渺的手沒由來的一顫!
說來奇怪,之前……她也邀請他來看過自己的演出。
那是她第一次正式登臺,在拿到那兩張票的時候,她腦海裏浮現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想要邀請的人,就是他。
後來,他也真的去了,還給她送了花。
而現在,同樣是她在臺上,他在臺下。
時渺心底裏卻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她甚至覺得此時的自己好像一個被化上濃妝的被推上臺的小丑,需要竭盡全力的去逗他開心逗他笑。
想着,時渺也不願意再看他,直接轉眸望向面前的樂譜。
可就算這樣,她依舊能感覺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明明他們相隔那麼遠,明明臺上那麼多人,但時渺卻依舊能清楚的感覺到。
從前音樂對時渺來說都是享受和快樂的。
但今天卻變得煎熬和冗長。
她的眉頭不由擰緊了,手上也不自覺的用力,直到一聲嘶啞的崩裂聲突然傳來。
——她的琴絃斷了。
時渺的身體頓時一震,隨即猛地擡起頭!
目光正好和臺下的人對上。
他果然在看着她,而且此時還勾起了脣角,直接笑了出來。
時渺僵住,甚至連專業的反應都忘記,就定定的坐在那裏。
直到其他人將樂章演奏完畢,齊刷刷站起來謝幕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跟着起身。
臺下傳來掌聲。
“貴校的樂團很有水平。”
她聽見男人的聲音。
領導立即回答,“容總過譽了,都是一羣孩子,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的。”
“我倒是挺喜歡的,可以找個人過來問幾句話麼?就那個……剛纔琴絃斷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