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偶爾的幾眼關注外,繁忙熱鬧的餐廳似乎並沒有人注意到這悅耳的音樂,但時渺並不在意。
直到最後一個音符落下的時候,她才擡起頭。
稀稀拉拉的掌聲響起,但她看見,站在角落處的店長卻是朝她伸手比了個大拇指。
時渺立即笑了起來,再轉頭看向趙敬。
他正好轉過頭來,兩人的目光對上時,他的眉頭向上一挑,然後,也露出了個笑容。
接下來是他的小提琴獨奏,時渺也沒有耽誤,轉身正要下臺的時候,卻覺得臺下似乎有目光正在盯着自己看。
她的心頭一跳,下意識看過去的時候,整個人也僵在了原地!
——容既正一個人坐在那裏。
餐廳昏黃色的燈光落在了他身上,深色的西服依舊整齊筆挺,那盯着自己看的深邃的眼眸中是……一片平靜。
但這一刻,時渺卻覺得全身的細胞都彷彿凝固住,無法動彈。
他怎麼會在這裏?
特意來找她的?
可是,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邊?
他來找她……又是想要做什麼?
“鬱時渺?”
趙敬的聲音傳來,又輕輕的推了她一下後,時渺纔算回過神,隨即收回了目光,迅速下臺。
她的腳步很快,以至於在下最後一層臺階的時候,差點踩住自己的裙子。
在迅速扶住旁邊的牆壁站穩後,她也沒敢回頭再看一眼,直接轉身往休息間的方向走。
直到坐在椅子上的那瞬間,她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她想要起身出去找他,卻又怕是自己多想,他到這裏……或許只是一個巧合。
畢竟自從那天后,他們就再也沒有聯繫過。
上一次他沒有聯繫她,他說是因爲他出國工作了。
但這段時間,他明明一直在姜城中。
甚至,他們就在同一個屋檐下。
卻如同陌生人。
或者該說,連陌生人都不如。
時渺也不知道自己在那裏坐了多久,直到手機的鬧鐘響起時她纔想起——該到自己上場了。
閉了閉眼睛後,她也直接起身,拿着琴往外面走。
如果他真的是爲她來的,她正好也問問他。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這樣如同捉迷藏一樣的遊戲對他來說到底有什麼好處?
戲弄自己,將自己的心情和生活攪得一團亂對他來說,是不是很好玩?!
然而,等時渺回到臺上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不見了。
那張桌子已經換成了新的客人。
是一對年輕親密的情侶。
也是陌生的面孔。
時渺那原本堵在胸口的那團氣頓時消失不見。
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發什麼呆?”
趙敬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低聲提醒了一句,“在臺上你是演奏者,也只是一個演奏者,其他的事情,等下了臺再說。”
時渺轉過頭,趙敬卻已經直接走了下去,留給了自己一個背影。
時渺這才倉促地落座,深吸口氣後,開始演奏。
臺下的客人換了兩撥,但她依舊沒有看見容既。
他從未出現在這裏。
也是,他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時渺掐斷思緒,勒令自己不許再想。
等她結束演奏回到後臺時,趙敬已經先換好了衣服,正坐在沙發上玩手機。
看見她進來,他很快擡起頭,“剛纔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
時渺一愣,“哪個?”
趙敬笑了一聲,“還能有哪個?看上去很‘貴’的那個。”
時渺還是不明白。
“人的氣質談吐是僞裝不了的,他一進門我就能感覺到,他和周圍完全不同,也不像是會來這餐廳喫飯的人,所以……上次你說的看見我演奏,就是跟他一起喫的飯?”
時渺沒有說話。
但趙敬已經知道了答案,點點頭開始收拾東西。
在揹着包走出去之前,他提醒了她一聲,“這個社會雖然說的是人人平等,但人與人之間到底還是不同的,作爲你的前輩我還是提醒你一聲,做什麼決定之前,要先將後果想清楚。”
……
時渺走出餐廳時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雨水將整個路面打溼,白色的鞋子剛一踩下便濺起了無數的水漬,落在她的裙襬上。
時渺那原本跨出去的腳步立即又收了回來,拉了拉琴帶後就要回餐廳裏面。
但下一刻,她卻聽見了一道輕輕的聲音,“三兒。”
時渺的動作頓時止住,再猛地轉過頭!
容既正站在不遠處,手上拿着一柄黑色的傘,看着她。
時渺愣愣的沒有回答。
直到他擡腳,一步步的走了過來。
雨水在路燈的光照下顯得格外清晰,落在傘面上的沉悶聲就好像時渺那努力隱藏,卻怎麼也藏不住的心跳。
咚,咚……
終於,他在她面前站定,也露出了溫和的微笑,“你下班了?”
時渺看着他不說話。
他似乎也不在意她的沉默,直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走,我送你回去。”
話音落下,他也將她攬入了自己懷中。
時渺在跟着他走了幾步後纔想起了自己的問題,“您怎麼會……”
“我的車停在前面,有什麼事我們上了車再說吧。”
聲音被打斷,時渺也沒有再問,只任由他帶着自己上了。
司機已經先一步將她的琴接了過去,放在副駕駛的同時,也將車內的隔板升起。
瞬間變得密閉的空間讓時渺頓覺窒息,人也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些。
容既原本是拿了毛巾要給她擦手的,察覺到她的反應後,他的動作微微一滯,但很快又恢復了自然,只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將她手臂上的水珠擦去。
時渺想要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但容既卻一下將她的手捏緊了,那力道讓時渺不得不放棄掙扎,再問他,“您怎麼在這裏?”
容既沒有說話。
他垂着眼,睫毛蓋住了他的眸色,但那青筋爆現的手背,卻似乎出賣了他什麼。
時渺心裏更加慌了,正要將他推開的時候,容既終於開口,“你到這裏工作,是因爲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