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詞突然問她。
鄭凡原本正專注於聽他的故事,冷不防聽見他這句話,她不由一愣。
然後,她扯了一下嘴角,“應該是開心吧?那時我還在被人關着,對外界的消息延遲了好幾天,現在其實也想不太起來了。”
“嗯。”
鄭凡看向他,正想說什麼時,鬱詞卻是說道,“慕念算是死在我面前的。”
鄭凡其實對鬱詞之前的事不太瞭解。
唯一知道的,是他在幫會中呆了很多年,最後幫助警方徹底剷除了幫會。
雖然他後面也被判了刑,對有些標準而言,他也算不上是一個好人。
但鄭凡卻覺得他很好。
她也曾經站在那個圈子的邊緣,因爲她是一隻螻蟻,所以更能明白那個坐在上方的位置,對一個人來說,會有多大的吸引力。
能夠無視這些,始終保持赤誠的鬱詞,怎麼能不算一個好人?
但此時鄭凡沒有說什麼,她只安靜地看着鬱詞,等着他的下文。
“在慕念死之前,我覺得我是恨她的,畢竟是我前面二十年受到的痛苦和災難,幾乎都來自於她。”
“但當她真的死的時候,我卻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恨她。”
“因爲她也曾護過我,當我被別的幫會逼到絕境的時候,她也曾單槍匹馬闖進來,不惜割去自己一半的利益來保住我。”
“她當然不是一個好人,但後來,我卻覺得她也很可憐。”
“但我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可憐她,畢竟我是這個世界上,最該恨着她的人。”
這種矛盾的情感,當得知慕念臨死前還將自己的解藥安放好後,到達了極致。
除了那些骯髒陰冷的畫面,還有她臨死前看着自己的那個眼神。
鬱詞不知道,她究竟是想要從自己身上看見當初她真心愛過的那個人的影子,還是單純地看着自己。
可鬱詞又覺得自己不應該這麼想。
畢竟……她死了,自己得是最高興的人。
所以她是怎麼想的,跟自己並沒有任何關係。
他也不應該去在乎。
這些話,他從來沒有跟時渺說過。
因爲他怕時渺會認爲自己是一個“叛徒”。
“很正常,畢竟她算是你的養母。”
鄭凡說道。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是讓鬱詞的身體一震!
然後,他也轉頭看向她。
鄭凡朝他笑了笑,“你都會說二十年,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年?會產生感情,很正常。”
鬱詞抿着嘴脣不說話。
鄭凡又笑了一聲,“別說你,我被人關起來的那幾年,哪怕他對我好一點的時候,我都會覺得自己的日子好像也不是特別難熬。”
“大概是因爲……苦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所以能嚐到一點點的甜,都會覺得很滿足。”
鄭凡的話說完,鬱詞只是沉默。
鄭凡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我也不太會安慰人,就是覺得……你沒必要爲了這一件事苦惱。”
“你看。”
鬱詞突然說道。
鄭凡一愣,再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然後她才發現海面的天空上,佈滿了星星。
亮如白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