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藍貓撿了只小狼狗 >第 3 章 舊愛餘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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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務生送上來的甜品是用糖製成的透明球體殼子包裹的草莓慕斯,作得像一顆聖誕玻璃球,裏頭的草莓蛋糕體、忌廉,還有巧克力碎以波浪紋的界線分層,似土地、積雪,和豔紅的雲霞。

    “做得很好看,替我和甜品師傅說一聲。”藍非歡對那位態度親和得來又很是有禮貌的服務員說,服務員微笑着答應。

    藍非歡覺得這位姓於的服務員長相討喜,頭髮如小動物毛髮那樣細柔,略圓的臉頰白裏透紅,明眸皓齒,不特別高但身材比例是個衣架子,他穿的那套復古三件式西裝並未讓他顯得老氣,只突現年輕紳士的氣質,藍非歡想起昨晚在母親的生日宴會上見到的那羣十幾歲的表弟妹,穿着他們稱之爲時尚的奇裝異服,和眼前這位服務員站在一起的話……

    ——嗯,服務員還是會像服務員。

    年輕的富家子弟,十有八九沒個正經模樣,藍非歡是過來人,實在沒有資格批評家族中輕佻的後輩,仗着有家族的庇廕,他們可以毫無壓力地在需要開始尋找謀生途徑的年齡階段浪費時間,他們不需要顧忌私底下的風評不好會影響他們的未來,等到他們家裏的長輩覺得他們需要定下來,他們就能輕易得到一份高薪的職位。

    “非歡,今晚回家吧,你爸說很久沒跟你談了,昨晚聚會人多,他都沒機會見到你。”

    藍非歡用小勺子敲碎糖玻璃球,裏頭的蛋糕居然沒有散落,雖然剖開了,卻依然層層分明。

    “我要工作。”藍非歡勺一口巧克力喫,苦味剛好,他很滿意。

    “別拿工作當藉口,你那事務所有多大呀?能忙到三個月都不回一次家?”

    藍非歡苦笑,試圖不和母親計較,他低頭喫蛋糕,一邊說,“就是小,才忙。”

    “再小也不是隻有你一個人,你二叔說你旗下有三個律師,兩個實習律師,就那點規模也夠分擔的吧?”

    “哈哈。”藍非歡笑出聲,壓下心底冉冉上升的不滿,“二叔挺閒啊,自個兒的應酬那麼多,還能來盯我。”

    “別這麼說你二叔,他是關心你,你呀,最後一次的植皮手術才過了半年,你爸本來想讓你在國外多休養一年,你卻那麼快就回來,你爸沒說而已,他多擔心你!”

    藍非歡一口把剩下的一半蛋糕喫下,挺起胸膛,張開雙臂,邊嚼邊說:“我好好的。”

    “你燒傷的是身體,穿那麼嚴實哪看得出好還是不好?”

    藍非歡已近乎啼笑皆非,“我能自己動手把衣服穿好不就證明沒事了嗎。”

    “不行,總之你必須回家,媽給你找了護理師,每天做全身皮膚護理的話,那些疤能消得快!”

    “媽呀,你生我是帶把的啊,我帶些疤沒問題吧?”藍非歡很想快些結束這對話,他寧可和家人見面只談政經文教而不談私事,他的手挪近叫來服務員的呼叫鈴,藉此示意母親別再說下去。

    “說什麼帶……嘖,這麼粗俗,你要是不想媽嘮叨你,就快些交女朋友!都三十歲的人,你堂兄弟全都結婚了,就你……”

    母親只要一開啓這個話題,就非要達成又一次的相親方休,藍非歡受夠了得和相親對象達成協議,以彼此合不來的說法來給家裏人交待,那太浪費時間,他果斷站起身,向母親禮貌地點點頭,說:“我尿急,失陪一下。”

    借尿遁逃離的藍非歡在走廊見到那可愛的服務員。

    “我要結帳。”藍非歡說。

    服務員爽朗答應,沒有多此一舉請藍非歡回到房裏,而是帶着藍非歡到前臺去,藍非歡很滿意這個服務員的聰敏,他既然是親自出來找人,就意味他不想待在裏頭。

    “藍先生,您滿意今日的餐點嗎?”服務員問。

    “滿意。”藍非歡看了眼前臺列印的收費單,提筆在小費欄寫下五百,再把卡遞給前臺。

    “我特別滿意你的服務。”藍非歡看向可愛的服務員,“我想請你轉告我母親,我臨時有急事必須先走,請務必確保我母親安然坐上司機的車離開。”

    “好的,請問需要替您叫車嗎?先生。”

    服務員這聲‘先生’,語調拿捏得很是悅耳,透露出的除了敬意,還有管家對家主真切的關懷,想來服務員真是好好練習過,留至客人離開前才發揮,讓客人留下深刻印象之餘還意猶未盡,往後便會再光顧。

    藍非歡覺得邂逅這個服務員算是一件幸運的事,他已很久沒有見到能吸引他多看幾眼的人,很久,真的很久,過去的九年,他眼裏沒有比魏如薰更好看的人。

    藍非歡接過服務員還回來的卡時,大方地再欣賞一會兒服務員的皮相,陽光、可愛、有活力,散發着能讓人心情好起來的感染力。

    和魏如薰完全相反。魏如薰那人,有讓藍非歡沉溺至難以自拔的魔力。

    藍非歡走出餐廳後就一直步行,繁忙的商圈五光十色,他熟悉地穿梭在人來人往的步道,他來到一處廣場,廣場旁有一棟寶藍色的大樓,那是藍海法律顧問集團的總行,藍非歡很嫌棄那刺眼的藍色燈光,大海不該是這麼低俗的顏色,他納悶他爸怎會這般沒眼光。

    穿過廣場,藍非歡接着走,不多久就來到一棟只有藍海大樓一半規模的商業樓,這樓裏有銀行、證券交易所、技術學院、健身館、牙醫診所,還有一家律師事務所。

    藍非歡乘電梯來到四樓,出電梯時就會看見寫有‘魏與藍律師事務所’的指示牌,他拿出胸袋帕,走過時順手抹一把指示牌,擦掉礙眼的雜亂指紋。

    沿着走廊左轉就是事務所正門,門內還亮着燈,藍非歡從褲袋拿出感應卡開門,剛進去就見一顆腦袋從隔板後冒出來。

    “Ha……Harold!”冒出來的人是蕭慶,所裏資歷未滿一年的實習律師,魏如薰的遠親,舅媽的侄子之類,藍非歡已記不住。

    “吵醒你啦?”藍非歡瞟一眼冒冒失失的後輩,沒有多留步,自顧自走進辦公室。

    不怎麼大的辦公室有兩張並排的辦公桌,藍非歡的是靠內牆那張,魏如薰的則靠外牆,魏如薰的桌面空空如也,藍非歡抽一張紙巾,走到魏如薰桌邊擦桌。

    敲門聲傳來,藍非歡說聲‘進來’,蕭慶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怯怯地問:“Harold,我……工作剛做完了,我走了哦,所裏沒人了,你……”

    “做完了?那正好。”藍非歡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後坐下,擡頭看蕭慶,“拿來給我看。”

    蕭慶抿着脣,過了會兒才憋出一句:“還有兩份文件要寫,你等等,馬上好!”

    蕭慶說着就溜走,連門都不帶好,藍非歡待要開口喊他,他又探進個頭問:“你也加班嗎?我剛要泡麪,你要不……啊不,你不喫泡麪,咖啡?我給你叫咖啡。”

    “Longblack。”藍非歡說。

    “黑咖啡?你要熬夜啊?”

    藍非歡用指尖敲桌,“要不你來坐我旁邊,一邊工作一邊關心我。”

    “嘿嘿,不用。”蕭慶賠笑着退場,還是沒有帶好門。

    藍非歡無奈哼鼻,看一眼隔壁空蕩蕩的桌子,恍然已沒有鎖門的必要,就由得門虛掩,他翻開桌上的文件,是他剛解決的一件案子的後續工作,商業間諜案,他代表被告方向訴訟方提出和解賠償,訴訟方原本堅決不肯,他便靠了些人際關係,查出訴訟方也有違法盜取競爭同行的情報的行爲,以此爲要挾達成了和解。

    事務所近來除了這個比較棘手的案子之外,便都是牽涉到離婚、財產繼承權之類的民事案件。事務所經營至今有五年,曾以替死刑犯翻案聞名律政界,魏如薰就有翻案大魔王的稱號。藍非歡專攻民事和解,他擅長協調控辯雙方用錢來解決事,免去上法院的麻煩。

    藍非歡的客戶多是牟利的企業或組織,魏如薰則替弱勢又無助的市民伸張正義,他們倆攜手撐起事務所,一個負責賺錢,一個負責聲望,合作無間。

    事務所穩健發展,前程似錦,直到一年以前,一場車禍,魏如薰沒了。

    藍非歡半身嚴重燒傷,足足用一年養傷,動了無數次的手術,再回到事務所,事務所的聲勢已大不如前,就連那個商業間諜案也是靠藍家的關係找來的客戶,亦是靠藍家的關係解決。

    藍非歡積極和從前的大客戶聯繫,發現這些客戶全都轉投了藍海,他知道是他家人的操作,目的是要他放棄魏與藍這個爛攤子,回藍海去當他的大少爺。

    如何可以?六年前,藍非歡第一次考律師資格考不上,魏如薰就說,不需要沒用的人留在身邊,於是藍非歡努力考上,只因爲怕魏如薰拋棄他,魏如薰給他的獎勵,就是以兩人的名字註冊爲事務所。

    藍非歡不是合夥人,他沒出過一分錢,他從英國歸來就沒踏進過藍海,而是當魏如薰的助理出道。

    魏與藍是魏如薰的心血,是魏如薰的遺物,即使沒有別人知道他和藍非歡之間存在親密的關係,藍非歡也要以徒弟的身份替師傅守住這個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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