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21 章 發燒1
    四個人沉默地站在房間裏,何宣藝果然一時沒想到反駁的話,嘴脣緊緊閉着,眼裏射出一種複雜的光,死死盯着應栩桐。應栩桐沒直接對抗何宣藝,但看對方的表情,就算他們沒正面開火,估計何宣藝心中也已經把應栩桐撕碎了。

    他們四目相對,彷彿拔刀相向、大戰了幾百個回合,應栩桐不知怎的,腦子裏想象出自己被何宣藝撕成碎片小人的樣子,那一刻他心中突然猛生出一股鬥爭欲。應栩桐從來不是好欺負的人,他對何宣藝步步退讓,這種後退某種程度上一直在增強他的勝負欲。

    可應栩桐到底沒有放狠話,他在職場摸爬滾打太久,他的頑強、抵抗和氣焰,都裹上一層理智和柔軟,說好聽了是他情商高,說難聽了,他一個外省人在薊城打拼多年,因爲無權無勢,自然形成的一種以守爲攻的保護本能,這是情商,也是城府。

    他望着何宣藝,嘴上沒說過火的話,眼神卻不迴避,相反他也好奇,何宣藝會如何接招。何宣藝當然不會怕應栩桐,不會尷尬、不會退讓、不會認慫,就算應栩桐說得都對,何宣藝掌握着一個最重要條件——現階段,他的職務比應栩桐高。

    何宣藝提高了音量,自信滿滿地說:“對,這是一個宣傳片,是我要拍成紀錄片類型的,因爲我是這個組的——總、導、演。”

    “總導演”這三個字,何宣藝把每個字都咬成重音,生怕對方聽不清。應栩桐無話可說,何宣藝不是在講道理,而是在拿官職壓人。“官大一品壓死人”,不管應栩桐的拍攝理念對不對,拍出來的鏡頭好不好看,講的話在不在理——這些都不重要,你的領導不喜歡,你就不能這樣做。

    “我是總導演,我要拍成我要的樣子,我也要我的組員按我的拍攝理念拍攝,你有問題嗎,應栩桐?”

    何宣藝已經很“委婉”地在下最後通牒了,他把要不要此刻就“散夥”的問題拋給應栩桐。在場四個人,包括應栩桐自己都聽得出,一旦他回答“有問題”,他們四個人,或者說何宣藝和應栩桐,都不可能一起回薊城。

    就在這時,屋外有人敲門,站在門口的佟振斌打開門,一個支教大學生探身問:“幾位導演和攝像大哥,我們下午的課要開始了,樂榮隊長看你們都沒來,讓我過來叫一聲。”

    “好,知道了。”佟振斌說,“我們待會過去。”

    支教大學生點點頭走了,佟振斌又關上門,屋裏還是一片靜默。眼見着組內氣壓太低,牛小博弱弱地叫了一聲:“何導……”

    這一聲除了讓氣氛“尬上加尬”,沒起到任何作用。沒人看牛小博,他自己也知道無力扭轉乾坤,又去叫應栩桐:“……應導?”

    牛小博有他這個年紀的年輕人都有的性格特點,就是凡事好圓滿,不希望看到別人爭吵。這是善良的年輕人都會的品質,他們經歷少,對“一家人最重要的是整整齊齊”這句話,還抱有不切實際的嚮往,他們並不明白,人與人之間永遠無法達到和諧共存,親人、戀人、朋友都不行,更別說同事了。就像牛小博再喜歡他的“師父”何宣藝,何大導演根本不承認他,還處處兇他。

    可如果人間還有奇蹟,牛小博希望並且相信這個人一定是應栩桐。果然,“奇蹟”非常清醒又穩重的對何宣藝說:“……沒有。”

    應栩桐望着何宣藝,眼中似有波濤洶涌,語氣卻非常平靜:“何導,我沒有任何問題,都聽你的。”

    哇塞,太好了,牛小博心裏樂開了花。他去看何宣藝,那人臉上卻看不出什麼表情,看不出高興或者欣慰,甚至連句迴應都沒說。

    何宣藝敏銳地覺察到,應栩桐只是暫時地妥協了,他的眼神,像某種隱祕的信號,預示着更大的狂風暴雨。

    何宣藝的感覺是對的,應栩桐暫時忍下了,嘴上說着“沒有”,心中卻是另一番決定。他來公司第一天報到時,殷志勝就告訴他,最早二月份,最遲春節後,紀錄片二組現在的總導演歐陽訓,一定會去綜藝中心當總監,那時應栩桐就可以去二組,坐上他應有的職位。殷志勝還說,四組的總導演何宣藝是個有點“個色”的人,如果能好好相處最好,不能的話也沒關係,畢竟應栩桐不會長待。

    應栩桐看在殷志勝的面子上,總想跟何宣藝搞好關係,至少表面關係不要破裂。但從補拍“新青年”時,何宣藝對他貶義的點評,再到大學接待那天部長勸酒、何宣藝不給面子,再到今天何宣藝完全不留情面地用職務壓他,應栩桐無數次的遷就、妥協、避戰。他暗下決心,這是他最後一次向何宣藝讓步,如果以後何宣藝的行爲處事再讓他不舒服,或者與他的理念相背,應栩桐會用自己的方式行事。

    應栩桐是紀錄片二組未來的總導演,但他完全不介意,先替以後的二組,拿下一個“小分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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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不是何宣藝昨天生氣發火的緣故,第二天他發燒了。山區本就晝夜溫差大,何宣藝這幾晚都和牛小博擠在一起睡,蓋着同一牀被子也不暖和,這天早上起來就覺得全身發熱,又冷又無力,中午回房間測了一下溫度計,38度整。

    應栩桐準備了各種藥品,給他吃了退燒藥,問他要不要去醫院。

    “我不去……我不能走,你們仨……”

    何宣藝面色蒼白,不放心地看看眼前的三個人。昨天他和應栩桐剛吵完,自然不放心把兩個攝像都交給應栩桐帶,可他身體又難受,如果不盡快退燒、恢復,拖到後面越來越嚴重,恐怕會耽誤拍攝進度。

    何宣藝一猶豫,應栩桐就明白他心中所想。應栩桐是個聰明人,雖然有時腹黑,對何宣藝也不是十分信服,但關鍵時刻並不是壞人,他對何宣藝說:“這樣,你先睡一覺,我們下午繼續拍着,你感覺好點了就來找我們。”

    “對對,何導你還是休息休息吧!”牛小博幫腔道,“身體第一,我們可不能少了主心骨呀!”

    聽到牛小博終於說了句“人話”,何宣藝心裏寬慰了一些,點了點頭。另外三人收拾好設備出門,臨走前,應栩桐看了一眼躺在牀上、裹着被子、面色發白的何宣藝。那人緊閉眼睛,眉頭緊皺,被子外面只露出臉,遠遠地看去像個痛苦的小孩,一點也沒有昨天的氣勢。應栩桐看他可憐,又壞壞地想,何宣藝要是能這樣安靜兩天,倒是好事。

    下午,應栩桐帶着兩個攝像在初中班拍攝,大約兩點時,何宣藝來了。他默默地從後門走進教室,佟振斌在講臺前拍上課的樂榮,牛小博在拍聽講的學生,只有應栩桐看見何宣藝,幾步走過去。

    他們站到教室最後,應栩桐看着他,想從他的表情上探得他身體的情況,溫柔地小聲問:“好點了?”

    應栩桐是真擔心何宣藝的身體狀況,沒有任何客套和虛僞。可能他平時對何宣藝說話有太多思量和小心,何宣藝只看到他的謹慎和周旋,應栩桐突然柔聲細語對人時,何宣藝竟有些不習慣。

    他身體還是難受,木訥地點了點頭。下一秒,應栩桐伸出一隻手,手心貼到何宣藝的額頭上。何宣藝本能地彈開了,彷彿受了極大的觸動,猛地後退一步,驚訝地瞪大眼睛問:“幹嘛?……”

    何宣藝的反應太大,讓應栩桐生了奇怪。昨天上午拍攝時,他順手扶了何宣藝一下,對方也是非常反感地推開他。應栩桐想,何宣藝是真的厭惡自己,還是單純討厭身體接觸,還是有別的什麼原因?

    時間太短暫,應栩桐來不及想清楚,看何宣藝驚恐又疲憊的樣子說:“我看看你溫度還高嗎。”

    “……哦。”

    應栩桐是真心實意地關心,何宣藝從他的眼神中看不出其它“雜質”,反而別開了眼睛,不再看應栩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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