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小博繼續說：“也不知道應導和二組的人能不能好好相處，歐陽導演雖然走了，但是其他人……呵呵……”
牛小博這句“呵呵”很有何宣藝的風骨，何宣藝心想你學我什麼不行，學我做片子的能力、學我對愛情不上頭、學我果決地處理問題，這些不學，偏學一些語氣和神態。何宣藝忍不住道：“你呵呵什麼？……我呵呵他們也就算了，現在二組哪一個人單拎出來不是比你拍的好？”
何宣藝這話有“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思，他希望牛小博在專業能力上儘快進步。牛小博也是委屈，正要反駁，忽然何宣藝站起了身。
“怎麼了何導？”牛小博礙於腳傷沒有站起來，他順着何宣藝的目光，發現不遠處路過一個男護士。
“苗語欽……”何宣藝盯着遠處那個人，小聲叫了一下。
上次何宣藝把苗語欽的微信推給佟振斌，也是應栩桐跟他表白那天。何宣藝明知道佟振斌不喜歡年輕、可愛類型的人，更不喜歡男人，但那天晚上突然有情緒作祟，何宣藝鬼使神差地就做了這件事。眼看過了半個月，他和應栩桐在一起了，雖然是“異地網戀”，但好歹是美滿的結果，他十分好奇，很想知道苗語欽跟佟振斌的結果。
“你等我一下。”
何宣藝扔下崴腳的牛小博，朝苗語欽走過去，到樓梯轉角趕上那個人道：“小苗護士。”
“嗯？……哦，何導？”苗語欽停下腳步，“你又來醫院了？”
“對，我們攝像受了點傷，我送他過來。”
苗語欽立刻問：“是振斌哥嗎？！”
“不是不是，是我們組另一個攝像，振斌沒事。”
“哦哦……哦。”
苗語欽好像因爲自己表現得太過關心有些不好意思，何宣藝猶豫着說：“你……那個……我把你的微信推給振斌了，他有加你吧？”
苗語欽都叫佟振斌“振斌哥”了，肯定是兩人已經交流過，有些熟識，但何宣藝實在想不出問什麼好，只能沒話找話。
“嗯，他加了。”
苗語欽的語氣很淡然，搞得何宣藝有些尷尬，他不知自己該怎麼問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他既不好明說自己看出苗語欽對佟振斌有意思，又不知該如何轉彎抹角地表達對他們關係的關心。佟振斌畢竟是何宣藝最信任的攝像，恐怕也是唯一一個，他既不想佟振斌爲難，對苗語欽又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切心情。
何宣藝想，他之所以對苗語欽有這種心情，可能是因爲，他某種程度上在苗語欽身上看到了應栩桐的影子。雖然這個小護士和應栩桐長得不像，性格也不像，但他們面對高難度挑戰對象，不顧一切向前衝的勁頭，讓何宣藝覺得他們有幾分相像。而且何宣藝跟應栩桐已經在一起了，這樣千差萬別的兩個人竟然能作情侶，何宣藝想，會不會這個奇蹟也降臨在苗語欽身上呢？這個小護士周身有一種善良、溫和的氛圍感，至少這種少年感是招大部分人喜歡，佟振斌以前不喜歡，不代表以後不會喜歡，應栩桐不是說過嗎，愛情就是意料之外。
“那……”
何宣藝開了口，卻有些結巴，誰料苗語欽真誠又坦蕩地說：“我沒事，沒事的。”
“啊？”
何宣藝一愣，那小護士笑了下，用靦腆的聲音道：“振斌哥跟我說的很清楚了，所以我懂的，這種事情也沒法勉強。”
“……”
何宣藝沒想到對方如此坦誠，倒是自己顯得自己多餘又扭捏。
苗語欽輕聲說，何宣藝好奇地問：“謝、謝什麼？”他沒覺得自己做過任何值得感謝的事情，他只是隨手轉了個微信，而這個動作也沒有促成完美的結局。
“沒什麼。你們那個導演呢？”
“誰啊？……應栩桐？”
“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就是上次跟你一起來的那個導演。”
“他在老家過年，還沒回來呢。”
“好吧。”苗語欽一個手輕輕握拳，對着何宣藝說，“那你們加油啊，我先去忙了，拜拜。”
苗語欽笑了一下就走了，何宣藝一時之間沒明白那句“加油啊”是指什麼，是苗語欽向他表示，希望他今後的拍攝工作一切順利；還是苗語欽看出了什麼端倪，向何宣藝、應栩桐兩個人表示，前路漫漫，道阻且長，需前行，需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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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宣藝在醫院告訴應栩桐牛小博受傷的事情，說自己去火車站可能會晚一點，應栩桐說“沒事，我等你”。何宣藝雖然說會晚，但他還是不想讓應栩桐等，用最快速度把牛小博送回家，又用最快速度開車到火車站。
何宣藝從來沒到火車站接過人，他出差外拍回薊城時，也沒人接過他。他以前很不明白成年人爲什麼會有接站這種事情，自己坐車或者打車不能回家嗎，何必浪費接站人的時間和精力？這次他終於明白接站的意義了，接站的人不是一個司機，不是簡單地接送、拿行李，接人站來火車站的目的，是爲了早點見到火車站裏的那個人。
何宣藝把車停到地庫，坐電梯到達出站口，他一眼就看到人羣裏的應栩桐。他甚至還沒出聲叫對方，那個就像心有靈犀似的轉頭看到何宣藝。應栩桐沒像平時工作那般叫他“何導”，也沒叫他的名字。他們時隔九天才見到，有種小別勝新歡的感覺，尤其何宣藝，不知道爲何莫名不好意思起來。他非常高興看到應栩桐，但還裝作淡定問：“你等多久了？”
“一小會兒。”
應栩桐手上拿着行李，何宣藝看了一眼，猶豫着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幫他拿。如果何宣藝接的是個女生，按理說男朋友幫忙拿行李箱很正常，他倆在一起了，但雙方都沒怎麼提過型號問題，何宣藝要是想做上面那個，理應展現一下男友力幫忙接東西。可應栩桐本身就是個大男人，他們平時外拍，導演幫忙拿設備很正常，一個普通的行李箱還能比拍攝器材重了？何宣藝生活中最受不了矯情且造作的人，因爲那種人會耽誤他的拍攝進度。思來想去，何宣藝還是收回了手，沒有去接行李箱。
應栩桐彷彿毫不在意，自己提着行李箱，兩人往停車場走的時候他問：“小博好點了嗎？”
“就普通崴腳，醫生說塗點藥休息幾天就好，不嚴重。但是我們明天開工他拍不了。”
“那怎麼辦？”
“我問殷志勝了，他說問問還有沒有在薊城的攝像，幫我調一個過來。”
“二組有攝像的，我之後要開工的那個小片子，就是找二組薊城當地的攝像一起拍的，要不幫你問問他們。”
應栩桐剛說完，看到何宣藝臉色冷淡，才反應過來自己“二組”總導演的身份，但他一時心急想幫何宣藝，忘了這件事。何宣藝道：“不用，殷志勝幫我問問三組的人。”
他的語氣一下子就冷漠了，直到坐上車，再沒說什麼話。應栩桐把行李箱放到後備箱，上了副駕後，第一件事是先抱了何宣藝一下。
“幹、幹嘛……”
何宣藝被這突如其來的親暱驚到，應栩桐貼着他的耳朵說：“剛纔在火車站人多，要不我剛看到你的時候就想抱你了。”
寒冷的冬日，他們穿着羽絨服，何宣藝總覺得應栩桐張開懷抱，像在抱一隻大熊。他自己倒是沒這麼胖，但總忍不住這樣想，好像用這種方式緩解這個擁抱給他帶來的意外、驚喜和怯意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