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拍一部浪漫送給你 >第 81 章 紀錄片二組3
    何宣藝感到自己的權威和尊嚴在受到挑戰,因爲他現在不是應栩桐的總導演了,沒有官位上的壓制了。而應栩桐也感受到這種“地位”的微妙提高,他不再是四組的“副導演”了,他是二組的總導演,甚至比何宣藝管理的人還要多。他第一次問了從來沒敢問的問題:

    “你跟二組有什麼矛盾,爲什麼不能合作?”

    應栩桐從沒正面問過何宣藝,爲什麼四組整組人會從紀錄片二組出來。從他第一天去薊城文化傳媒公司找殷志勝報道,殷志勝告訴他,他暫時要去的四組的總導演是個有點“獨特”的人,這個組原本都是二組的組員;到應栩桐和牛小博走近,側面打聽他們組之前的經歷;再到應栩桐見到烏亞哲,烏亞哲對何宣藝的態度,何宣藝對二組的反感,應栩桐即使經歷了這一切,他還是沒有正面地問過何宣藝,到底他們組和二組有什麼仇什麼怨。

    在應栩桐的世界裏,所有事情,只要不是違法犯罪,都是可以用情商和溝通解決的,他了解何宣藝的性格,所以也僅把何宣藝與二組的矛盾,當作是他性格釋然導致的過節,並不認爲是不可調和的深仇大恨。所以應栩桐很自然地想到自己成爲二組導演後,要把何宣藝拉過來一起拍攝,這其中有他想跟何宣藝一起工作的私人感情,更多的,是他看到何宣藝在四組的困境。

    他方纔說何宣藝在四組沒拍過什麼像樣的片子,雖然這話裏沒有歧視或鄙視的意思,他也知道何宣藝的拍攝實力不止於此,但四組成立這段時間,的的確確沒有真正發揮一個紀錄片攝製組的能力和作爲。何宣藝強硬、執拗地把所有經手的小破活都搞成紀錄片的樣子,自己辛苦,組員也辛苦,而他和他們這麼辛苦,只因爲他們這個團隊人少。人少是最好解決的問題,至少在應栩桐看來,只要自己把四組“收編”,甚至不是“收編”,只是合作,就能讓何宣藝接到真真正正的紀錄片項目,讓何宣藝發揮他的優勢和強項。他心疼何宣藝彆扭地帶着一羣人拍那些小片子,他覺得何宣藝應該有更大的舞臺,施展更大的才華。

    而事情發展到這個節點,應栩桐不得不面對了。如果他簡單的勸說能讓何宣藝答應合作,那是最好的結果,但看何宣藝的強硬和厭惡,應栩桐必須要問一句,你和二組到底有什麼矛盾,是哪怕我當總導演,也不能調和的呢?

    應栩桐用一種深切、關心和緊張的眼神看着何宣藝,那人也回望着他。

    “你能告訴我爲什麼嗎?”應栩桐又問了一遍,語氣軟了一些,眼神中帶着好奇和焦灼。

    何宣藝想,他們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何宣藝之前就想過,應栩桐以後在二組工作,要跟那些他討厭的人打交道,難免會把工作中的情緒或者事情帶到生活中來,如果何宣藝一直以迴避、甚至是逃避的態度面對應栩桐是“二組”的人這件事,那每次難受的都會是何宣藝自己。他是否應該早點告訴應栩桐自己和二組的過節,避免這種矛盾影響他倆的感情?但他一直沒找到契機,也沒找到坦誠的時間。

    這是一個好時機嗎?何宣藝坐回沙發上,應栩桐也跟着他坐下。何宣藝又用拖鞋踩了踩地毯,應栩桐家的地毯真的很柔軟,何宣藝第一次來時就喜歡這片地毯。他以爲應栩桐就像這個地毯一樣,也可以成爲他柔軟、舒適的依靠,哪怕看出何宣藝跟二組的矛盾,也不會主動挑破,沒想到應栩桐不是。何宣藝早該想到,應栩桐不是百依百順的人,他們在一起拍攝的一個月,應栩桐在居於下位的情況下,還能在酒局上以一敵百,勸說何宣藝接下他不喜歡的片子,甚至追到一開始完全不動心的何宣藝。何宣藝早該想到,應栩桐是個內在動力十分強大的人,他帶着自己的目的和目標一路狂奔,會主動去觸碰荊棘與沙漠。這樣的人,這樣一個愛人,何宣藝是不是應該放下防備和不安,誠實地面對他呢?那就說吧,早晚要面對的事情,不如一開始說明白。

    “我剛來公司的時候,在紀錄片二組裏的一個分組B組,那時候殷志勝是二組的總導演,我們組裏有我師父韓老師,還有振斌,歐陽訓,就是你之前的二組總導演,歐陽訓當時是二組裏另一個分組,A組的帶組導演。”

    何宣藝平靜地說着這些話,應栩桐眼前彷彿展開一副圖景,那是年輕的何宣藝剛畢業時的身影。

    “我是學中文的,一開始根本不知道怎麼拍片子,我以前連單反都沒用過,我剛來公司時,是作爲撰稿人招我的,就是別人外拍回來,我給他們寫紀錄片的解說詞、寫稿子。後來殷志勝看我寫的不錯,就讓韓老師教我剪片子,我跟着她學的鏡頭、景別、構圖、運鏡,然後又跟着振斌他們一起出去拍攝,漸漸地才明白紀錄片是怎麼一回事,才知道如何策劃一個選題、如何拍出一個完整的片子、如何剪輯、配樂以致最後成片。

    “工作幾年之後,殷志勝升職當了紀錄片中心的總監,歐陽訓也升職成爲二組的總導演,我也成爲一名小導演,跟着我們組出去拍片子。有一年公司來了一個新人,殷志勝把他分給我帶,這是我帶的第一個新人,用行業裏的話說,就是我也是別人的師父,終於收了第一個徒弟,那個人就是烏亞哲。

    “其實我對這種師父、徒弟的稱呼沒有很在乎,也沒讓烏亞哲叫過我,但我心裏還是有點責任感,我覺得既然自己跟韓老師學了這麼多,應該把韓老師的精神傳承下去,認認真真對待我的‘學生’。但跟我想的不一樣的是,烏亞哲本身就是學編導出身的,他跟你一樣,在學校期間就自己拍片子,他剛來公司的時候,說到新出的設備器材、說到新出的電影,甚至比一些攝像都專業。當然我沒有因爲他懂得多就產生不用我管的心理,我還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自己在實際工作中學到的都交給他。但是漸漸的我發現,我和烏亞哲在性格和拍攝風格上,都有很大不同。

    “我因爲不是科班出身,我對鏡頭很多時候是沒有設想的,我會覺得現場發生什麼,攝像如實拍下來就行了,這不就是紀錄片嗎。就像上次拍支教大學生的時候,你會考慮光影、考慮構圖,我不會,我甚至討厭這種人爲的操作,因爲我覺得“假”。尤其你上次擺弄那些小孩我就生氣了,孩子是真摯的,他不懂你在擺拍,他說過一次的話、做過一次的動作,再讓他說、再讓他做,就非常造作、非常假。可烏亞哲就是這樣,他在現場跟你差不多,他特別愛安排攝像、安排主人公,希望任何人都按他的分鏡拍,或者說他不是在拍紀錄片,他以爲他在拍電影。”

    應栩桐第一次聽何宣藝說這些,尤其第一次聽他說歐陽訓和烏亞哲。應栩桐想起第一次見到烏亞哲,想到何宣藝對親徒弟牛小博的態度,斷斷不會想到,烏亞哲也是他的徒弟。

    “我後來跟烏亞哲在拍攝現場有諸多不合,因爲我的性格,我們吵了好幾次,後來歐陽訓看我們無法合作,就把烏亞哲調到了A組。烏亞哲雖然跟我的拍攝理念不合,但他的專業技術還算有水準,漸漸成爲了A組的帶組導演。不僅如此,他這個人很會來事,跟歐陽訓走得很近……”

    何宣藝說到這裏停下了,他又用拖鞋順着地毯前後蹭了蹭,應栩桐注意到這個動作,忽然去握何宣藝的手,他憑直覺感受到,何宣藝之前說的所有隻是前情,接下來說的地方,纔是“故事”真正的開始。

    “然後呢?”

    應栩桐問了一句,手心傳來溫度,何宣藝放平了腳,下了決心,終於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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