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在館裏守她。
入夜以後,涼氣開始上漫,我來時匆忙,穿的有點少,這會兒只能靠搓手臂保暖,後來乾脆站起來走動。
沒有睡意,這裏也沒地方睡。
本來停屍房有好幾個人,都是等着第二天火化的,但是他們的家屬不守這兒。
人一推進去,家屬就全回了。
此時只有我一個,站在若大的廳堂裏,外面的寒氣,停屍間的冰氣,一塊往中間夾擊。
到夜裏十一點,整個等候的大堂,像冰窖一樣寒冷。
我搓到手腕發酸,腿也走麻了,沒有一點好轉,反而越來越冷。
加上白天沒喫飯,這會兒肚子也空,還有些頭疼。
爲了後半夜能一直守住,我用手機下單了一份外賣,要求多加辣椒的。
五分鐘後,電話打了進來,那頭一個幽森滄桑的女聲,機械地念道:“你好,你的外賣到了,出來拿一下。”
我沒多想,掛了手機就往外走。
手剛碰到門,身體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推了一把,直接又反彈回去。
眉心的紅點“騰”地一熱,火好像都燎到眉毛了。
室內的燈跟着忽閃兩下,“噗”地一聲全部熄滅。
四周瞬間陷入陰森的黑暗,只有一縷幽綠的光,從門縫裏漏進來,灑在門口一寸的地方。
門上響起敲擊聲:“你的外賣到了,出來拿一下。”
我沒動,緊緊抓着手機,心裏一陣發緊。
殯儀館的大門,晚上是不能隨便進出的,所以我點餐的時候,只填了地址,並沒詳細位置。
對方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我在黑暗裏往後退,不敢應外面的話。
那人就拼命的敲,敲到最後,聲音變了,開始破口大罵:“林煜秋,你出來,你個災星,沒人要的賤東西,滾出來,只有我能讓你解脫。”
雖然姨外婆從來沒跟我說過出身,但這些年我每次出門,她都會在我身上放符,去學校也囑咐不要跟別人走的太近。
小時候還問原因,等長大了,自己就明白了。
“災星,賤東西”這些字眼,讓我的頭“嗡嗡”作響,眉心的火燒到胸口,我忍不住往門口走去。
手再次碰到門把手。
紅痣上的熱度加劇,燒的眼裏都要冒出火光來。
門口推我的力量還在。
但我並未鬆開,朝着外面大喊:“我又不認識你,你幹嗎罵我,你纔是災星,你全家都是災星。”
門外聽到我的迴應,似乎很滿意,急切的敲門聲鬆了,語氣也有所緩和:“好,你不是災星,那你敢出來嗎?”
我沒說話。
她發出一聲陰冷的笑:“你不敢,你就是一個縮頭烏龜,那死老太婆保了你十八年,現在保不住,把自己搭進去了,你還是像剛出孃胎一樣,只會“哇哇”地哭,連出門都不敢。你呀,活着只會累及更多人,早死早積福吧。”
她話裏的信息量太大,我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是災星,外婆是爲了保我才死的。
我活着,別人就會因我而死。
那我要怎麼辦?
我像被魔怔了,手無力地垂下。
此時腦子裏卻突兀地蹦出一句話:“你不是災星。”
門外的人似有所感應,突然失去耐性,開始大力撞門。
我面前的門縫越來越大,幽綠色的光漏進來的也越來越多。
我甚至看到了門外的人臉。
是昨天晚上來桃園的紅衣女,她變了聲音,卻還是那張詭異陰森的臉。
她的頭使勁往裏面伸着,從門縫裏擠進來。
朝我陰惻惻地笑,嘴裏的血腥氣讓人作嘔:“你跑不了的,那老婆子也擋不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