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黃有亮安撫妥當,送出門,天都黑了。

    院子裏亮了燈,廚房裏晚飯的香味,隔着雨幕傳過來,一聞就餓。

    因爲有了計劃,我心情特別好,用兩根手指頭拽住燕雲閒的袖子:“排骨哦,真香,快走。”

    他輕扯了一下嘴角,半斜着身子,任由我拉。

    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

    劉嬸已經把飯菜擺好,招呼着我們:“快喫吧,天冷,一會兒就涼了。”

    四人圍桌坐下,邊喫飯邊聊天氣。

    劉叔劉嬸也是南方人,活了幾十歲,都沒出過他們那個省,所以根本不知道,我們這兒纔到十月就能冷成這個樣子。

    兩人都很擔心,如果繼續冷下去,他們該怎麼辦?

    倆人一臉的擔憂:“這兒冬天不會下雪吧,我聽說下雪就會很冷,水都會凍住。”

    “會呀,正常情況下,農曆十月就會有雪了,到臘月的時候會下的更大。”

    劉嬸當下就打了個冷顫:“那你們冬天怎麼過?”

    “禦寒靠抖。”

    我抖了個機靈,發現他們都沒體會到其中快樂,沒一個人笑。

    只好認真解釋:“其實我們這兒只是中原地帶,還不算太冷的地方,所以冬天只要多穿點就行了。”

    “那要穿多少呀?我現在已經把能穿的都穿上了,到時候不會穿的像熊一樣吧?”

    劉叔也加入了話題:“確實有點冷,下了雨晚上睡覺的被子都溼冷的,暖不熱。”

    我也覺得冷,但體會沒他們那麼深刻。

    大概是從小在這樣的地方長大,早就習慣了。

    所以聽着這些,有點不知道怎麼答。

    燕雲閒之前一直沒加入話題,此時卻輕音出口:“這房子建的時候,有排空調管道,只是後續好像還有一些事沒處理好,我回頭讓張忱去催一下,應該能很快用上。”

    我的飯停在嘴裏,無聲地看他。

    從建這個小樓開始,我粗略盤了一下欠他的帳。

    感覺這輩子我可能都還不起了。

    關鍵這事我還不能說,還不能拒絕。

    我一旦開口拒絕,最後推導出的結果,一定是我不想活了,想死。

    這裏面的事,一環扣着一環,歸根結底,都是從保我命開始的。

    默默低頭,喫飯。

    喫完飯,已經七點多,冬日雨夜,山中黑的不見一絲光。

    周圍只有“淅瀝”的雨聲,輕輕刷着樹枝草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燕雲閒一手撐傘,一手還用手機電筒,照着我們腳下的路。

    這一道鋪了磚,上面沒泥,倒是好走。

    我低頭看着我們兩個的腳,一齊往前邁,又一齊落後,然後另一隻腳再邁出來。

    齊步齊,一二一。

    有點像我小時候,和外婆去山下的情形。

    我們沒有車,那會兒也沒有電動的車子,自行車上這樣的山坡根本不行。

    所以我們兩個常常步行上下。

    因爲年齡小,我走不了多久,就不想走了,會耍賴,讓外婆揹我,或者抱着她的胳膊打鞦韆,讓她甩着我走。

    她臉上不笑,嘴上卻哄我:“小秋,爬山很好玩兒的,你看,這樣,一二一,齊步齊,一邊喊一邊走,很快就到了。”

    我擡頭往桃園深處看。

    小院裏亮着微黃的光,好像外婆還在,等着晚歸的我。

    然而到了大門口,只能在桃樹下看到她的墓碑,靜靜佇立在雨中。

    我一停步,燕雲閒也停了下來。

    因爲在同一把傘下,我們站的很近,我的肩膀擦到他的胸口。

    他右手拿傘,左手從後面繞過去,手機的光就亮在我的外肩頭處。

    此時,燈光的焦點,正投在外婆的墓碑上。

    上面落了一層水,在燈光下反射出亮光。

    我突然想起,頭七那夜,外婆走時的情形,不自覺轉頭往院子裏看。

    平淡無奇的小院裏,被燈光暖成一塊,連地下落的雨珠,都閃着澄黃色的光。

    看着一點不覺得冷,反而暖暖的。

    燕雲閒突然向我靠近,原先輕搭着我肩的手,此時用了力,把我拉的更近,能感受到他寬闊而溫暖的胸膛。

    他的頭則低了下來,聲音就在我耳邊:“馬婆婆一直守護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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