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藥並不治臭。

    我把鞋一脫,自己都差暈過去。

    真的太臭了,比腐爛的下水道的味還嗆。

    立刻就把腳插回鞋子裏:“我去洗洗。”

    師伯並未阻止。

    不過劉嬸來的很快,聽說我要熱水,忙着拿了洗腳盆,去廚房把之前燒熱的水舀出來,幫我端到屋內。

    師伯手裏已經多了一張紙符。

    他左手食指中指夾住符紙,右手兩指併攏,在眉心快速點了一下,嘴裏跟着念詞。

    念太快,我沒聽清是啥,只聽到有什麼清呀靜呀。

    之後指尖往符上一搗。

    那符自己就燃了起來。

    紙灰撲簌簌掉進水盆裏,很快與水混到一起。

    師伯出聲:“可以了。”

    我的腳連紗布都沒解,看着往上冒煙的熱水,眼一閉就戳了進去。

    意想的疼痛難忍沒有來,反而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臭氣與散了,空氣裏只有細微的紙灰的味道,有一點點香。

    大概泡了十幾分鍾,師伯再次出口:“可以了。”

    我把腳拿出來。

    劉嬸已經拿着剪刀過來,我們倆合力,把上面的紗布一層層剪開。

    之前腐爛的腳底,這會兒也沒好多少,肉仍然是爛的,只是不臭了,也沒先前疼。

    我其實非常的不好意思。

    從昨晚師伯來到現在,人家連一口水都沒喝上,一直在忙方師父的事。

    好不容易忙完,也沒歇會兒,又來看我的腳。

    然而,我還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把腳翹到了小板凳上。

    他也看的很認真。

    看過之後,跟我說:“這個情況複雜,等天亮我下趟山,要配一些藥,還要再找一些東西,到時候一起治纔會有效。”

    我趕緊點頭:“好,謝謝師伯了。”

    他的眼皮掀了起來:“我姓宋,不是你的師伯。”

    他的臉色並不好,我也知道原因。

    方師父在我這裏受這麼重的傷,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那是人家的親師弟,他能對我好臉色纔有問題。

    不過,既是臉色不好,他還是盡職盡責。

    又拿了一張符出來,當面燒成灰,往我腳底撒上一層:“這樣會疼的輕一點。”

    我感激不盡。

    回到屋裏,把家裏所有的現金都拿出來,給宋師伯送過去。

    人家要去給我買藥,我總不能再讓人家拿錢。

    他也沒客氣,從我一堆錢裏,撿了二百,剩下的就散在桌子上。

    劉叔像往常一樣,早早做好早飯。

    這次大家都吃了,但是氣氛跟往常完全不一樣。

    沒有一個人說話,空氣裏帶着凝滯的冷和沉重的壓抑。

    飯後,宋師伯去山下賣藥,方先生就慫恿方希明:“跟你師伯一起去,他對這兒不熟,你帶個路。”

    方希明還想說什麼,被他堵了回去:“這兒不是有人在嗎,別瞎操心,趕緊去,早去早回。”

    他們出門以後,方先生把我叫到跟前。

    聲色溫和:“腳怎麼樣了,還疼嗎?”

    我一直硬扛着的堅強,瞬間就土崩瓦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洶涌往下掉。

    我使勁拿袖子擦,越擦越流。

    心裏又堵,又覺得對他愧疚,還特別感動。

    我們是非親非故的,我不知道燕雲閒請他們來,給了什麼條件,可是說到底,他與我是沒有關係。

    過去他也對我不熱絡,有時候說話還有點冷。

    我都習慣了。

    然而這次,他突然對我關心,還是在大傷之後,在我差點把他害死之後。

    在我覺得,他更應該冷漠對我的時候。

    他卻突然像一個長輩,甚至像一個父親,眸光裏帶着溫暖,聲音亦溫和輕柔地訊問,我的腳有沒有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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