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脣抿了一下,聲音很輕:“那如果我不在了,你怕嗎?”
這話把我問住了,“外婆要出遠門?”
她的嘴角動了一下,片刻才“嗯”了一聲:“小秋,外婆的時間到了,該走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既是一開始抱有極大的希望,此時看到外婆的神色,聽到她的語氣,也意識到事情嚴重了。
“我帶您去醫院,咱們現在就走。”徹底慌了。
外婆壓住我的手。
既是到了現在,她的手上還很有力,再次給我錯覺,她不會有事的。
但她接下來的話,每一句都像是交待後事。
“我走後,不用操辦,直接火化,骨灰就埋在門口的桃樹下。”
我的眼淚洶涌而出,反握住她的手,泣不成聲:“外婆,你會沒事的,我們去醫院,醫生一定能治好您。”
她十分平靜,平時有些凌厲的眼神,此時充滿擔憂,輕輕在我手背上拍了拍:“外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那您就別走,咱們說好的,等我大學畢業,一起去旅遊,我帶您去大城市。”
外婆難得露出一個笑臉。
但笑容還來不及擴大,她已經激烈咳嗽起來,咳的氣都上不來,臉憋的通紅。
我的心跟着揪緊,忙着幫她順氣。
她卻一下子扣住我的手腕,四根指尖正好搭在我的脈門上。
聲音已經嘶啞:“小秋,神案下有外婆給你的信,該說的都在裏面……”
“喪禮不要請旁人,手機裏有一位燕先生,你打電話給他。”
“記住,他如果來了,一定要想辦法把他留下來,至少三個月,他能保你的命;如果他不來……他不來……咳咳咳……”
她開始劇烈咳嗽,後面的話已經說不出來,但抓住我的手一直沒松。
有一股熱熱的氣流,從她的指尖出來,傳到我的手臂上。
那一刻,我腦子裏突然冒出現許多奇怪的畫面。
飛快,一閃而過,來不及看清便已消失。
外婆的手,軟軟地垂了下去,上面已經冰涼一片。
她的眼還睜着,卻再發不出一點聲音。
我瞬間醒神,一手抓過手機,急到心臟都在往外跳,好幾次按錯號碼。
急救車風風火火的來,很快就又下山。
我守着外婆身邊,一直到中午,才慢慢緩過來。
這天是農曆九月初九,我的生日,我最親的人,也是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姨外婆,離我而去。
打電話給殯儀館後,我也找到外婆的手機,從裏面翻出那位燕先生。
這是她最後的遺願。
應該也是她爲我留的後路,我要讓她安心。
電話接通,那頭是一個冷沉的男音,很輕地一聲“喂”,就讓人從心底裏一寒。
我調整着語氣,儘量把話說明白:“燕先生您好,我是馬婆婆的外孫女林煜秋,我外婆今早……去世了。”
極力忍着眼淚,可聲音還是發哽,眼淚無聲地流了一臉。
那頭頓了片刻,回:“知道了。”
隨後“嘀”掛了電話。
我看着肓音的手機,愣了。
知道了?
那他是來還是不來?
應該不會來,聽聲音就這麼冷漠,我也從未聽外婆說過有這麼一個親戚。
而且我在桃園跟外婆生活了十八年,似乎也沒她說過姓燕的先生。
但我又不甘心。
這是外婆最後的交託啊。
想了想,又發了一條用詞誠懇的短信:“燕先生,我外婆走前,唯一提到的人就是您。我想,她與您一定是有所牽絆的,我知道讓您抽空過來有些唐突,可逝者已逝,做爲親人,我不想讓她帶着遺憾走,所以在此鄭重懇請您。如果您是考慮經濟方面,來回的車票錢,我可以先給您寄過去,包括喫住的費用。”
修改多次,確定沒問題,才點了發送。
可消息過去,卻石沉大海,再沒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