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蘇綰綰的首肯,程雙一手掐住了虞慶之命運的後脖頸,一手托住了他掙扎亂擺的屁股。
就這麼把自個兒的主子帶走了。
虞慶之能做的只有一路嚶嚶嚶,哼唧着表達自己的不滿。
後廚裏還亮着最後一盞燈,竈上還留着火,本來是預備給主子們臨時用的。
廚娘看見小奶狗便已經福至心靈,從蒸籠裏端出來一碗熱騰騰的羊奶。
“雙姑娘來啦?我早就預備着呢。”
虞慶之:都怪這狗子飯桶一個。
程雙:“紅姐,你聽他是不是罵我?”
紅姐:“雙姑娘真會說笑,它就是會說話,也一定是感謝姑娘吶。”
虞慶之:那我謝謝你啊!
貪心有的時候就很簡單,不一定非得是宏圖霸業、一掃天下。
就比如和蘇綰綰待在一起的每一刻,又比如眼前這碗熱乎乎的羊奶。
不行,作爲一個從小被刻意磨礪的皇子,他見過世上最寶貴的奇珍,看過世間最絢麗的法術,擁有過人間最美好的愛人,哪能就這樣輕鬆被滿足,失去鬥志成爲一個只知道享受的鹹魚?
可是……
這羊奶熱乎乎的,真舒服啊。
虞慶之的眼皮開始打架。
“怪不得人家都說這人睡覺沉,就像是死狗。”紅姐捂嘴笑道,“這小東西難不成喝的是酒?”
程雙戳了他幾指頭,除了肚皮微微的起伏,都不確定他是不是還有氣。
“紅姐你忙,我先把他送回去,省得太子妃擔心。”
月上中天。
蘇綰綰把兩隻眼睛瞪着半天空裏的月亮。
雲彩把月亮遮住又散開,地上亮了又暗,月華陰晴不定。
而約的友人卻始終沒到。
蘇綰綰拍了拍大聰明的腦袋:“他們是不是有事情被絆住了?”
大聰明沉默,水汪汪的大眼睛裏充斥着失落,把鼻子在她的手心裏拱了拱。
“要不然的話。”蘇綰綰撓了撓它的下巴,“我們去找他們吧?”
很多事情都宜早不宜遲,比如快速解決掉那個小鬼,比如快點查出花月晴的死因,還有她的孩子是被誰偷走……
蘇綰綰突然有些懊惱。
無官一身輕,真的一點也不假。
自從當上了這個太子妃,不是要去宮裏晨昏定省,就是要處理宗室之間女眷們的糾紛。
還要權衡和皇后的意圖不要差太遠。
簡直比給人看病還廢腦子。
何必呢?
又不會多一兩銀子。
她恨不得馬上就跟虞慶之說她不幹了!
但轉念一想,他畢竟是個病人,還有好多事沒有解決,所以挑明這事恐怕還得再緩緩。
誰讓她蘇綰綰是個溫柔善良又善解人意的人呢。
“太子妃這是要去休息了嗎?”程雙把虞慶之放到了大聰明的豪華宮殿裏,回來正好遇上蘇綰綰帶着大聰明走出涼亭。
“是啊,夜深了。”蘇綰綰說着回望了一眼涼亭裏那些好東西,“辛苦你們收拾收拾。”
程雙將她送回臥房,出人意料的是,今晚的蘇綰綰特意主動讓大聰明進了房間。
程雙:“太子妃,這恐怕是不好吧?”
程雙:“難道太子沒有意見嗎?”
蘇綰綰:“要不你問問他?”
……
程雙識相地閉嘴。
畢竟太子這幾天睡得死沉,大概發現不了晚上房裏多了一個會喘氣的。
說到這個,府上的人都看在眼裏。
虞慶之平日裏真心實意地待他們,他們自然也是掏心掏肺地忠心。
特別是廚房裏剛進了許多補品,十全大補宴正在火速準備中。
太子整日忙於朝政,晚上準點進臥房一晚都不出來。
年紀輕輕可千萬不能把身體熬壞了。
府裏的老人們如是說。
關上房門吹熄了蠟燭,蘇綰綰悄聲道:“大聰明頭前帶路,我們出發!”
大聰明歡快地跳了兩下,腳下立刻出現一個猩紅色的法陣。
蘇綰綰不由得拍了一下他的狗頭:“早就知道你不一般,今天算是見識了。”
光影流轉,再看時眼前已經是另外一番景象。
這是一處森羅的宮殿。
上方的書案後面坐着一個人,身穿一身血紅色的衣裳,面寒如冰,不苟言笑。
還有一個全身素白,正坐在書案上看一部卷宗,一條修長的腿從書案上垂下來,一蕩一蕩地晃着。
“汪汪!”
兩聲響亮的吠叫在高大的殿堂裏激盪着,嗡嗡的迴音震得蘇綰綰頭疼。
大聰明兩下躥起一人多高撲在有生脖子上,直接把人撞到地上去了。
旋即在他胸口上一踩,溫柔地撲進菽夜懷裏。
人和人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你這狗東西怎麼回來了?”
有生從地上爬起來,整了整自己歪掉的帽子,把卷宗從地上撿起來撣了撣,一擡眼正看見蘇綰綰。
他邪魅一笑,隨手放下手裏的書本,朝着蘇綰綰坦然張開了雙臂。
可蘇綰綰不是狗,不能像大聰明一樣撲進他懷裏。
“你頭疼嗎?”
看見蘇綰綰扶額,有生關切地問:“虞慶之那臭小子給你看大夫了嗎?”
蘇綰綰嘆氣:“我就是大夫……”
“嗨,你看我最近真是忙暈了。”說到這裏他突然一拍腦門,“你是不是捎信來說要請我倆喝酒?”
蘇綰綰不禁比出了一個大拇指:真是好記性。
“貴人多忘事啊,無常大人。”
有生責備地望她一眼:“你看,這就見外了不是。”
“我們忘了去,你完全可以來的時候把東西帶過來啊。”
蘇綰綰抿脣,把兩扇長睫毛眨得差點擦出火星子來:大聰明都沒你聰明。
“兩位這是忙什麼呢?”她決計不和這些千歲萬歲的老人家一般見識,“都廢寢忘食了。”
說到這個,有生不由得苦笑:“還不是天降橫禍?”
蘇綰綰聞言左右看了看,還向殿門口張望了半晌:“這裏哪有鬼影啊?”
說忙?
根本不信!
有生抱着胳膊看她,臉上的表情好像在看一個傻子:“我這是無常殿,沒有鬼來纔是問題好嘛。”
說着抖開手上那隻卷軸,呼啦一下延伸到了門外:“死了這麼多人,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