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烈日當空。
趁着寢室沒人,肖若把沾着血跡的牀單被套洗了,晾好後,她又去了操場。
昨晚,肖若主動向院長坦白了沈驀扔掉的魚原本是她碗裏的,說辭被她略作潤色,院長也沒有再責難。
反倒是那個小胖子彭勇,不僅要把操場上的雜草全部拔掉,一整天不許喫飯,挺慘。
肖若坐在樹蔭下,找了根炸醬草放嘴裏咬着,一邊看着操場上揮汗如雨勞作的小胖子。
彭勇早就發現坐在樹下看戲的人,惱怒地喝道:“看什麼看!”
肖若面無表情咬着草莖,瞅他,看你咋地。
彭勇恨自己看懂了她的眼神,氣得胸口一疼,棄了手中的草起身要給她點顏色瞧瞧,卻因爲太陽太大,曬得太久,腳下一個趔趄,氣勢全餵了狗。
肖若覺得好笑,但沒笑在臉上,只是咬草莖的動作歡快了些。
從地上爬起的彭勇惱羞成怒:“再看老子弄瞎你的眼!”
肖若咬着草莖的動作略一頓,好酸。
看到她齜牙,彭勇火更大了!
小孩子不管在哪兒,都有個小團體,有個孩子王。
在這孤兒院,便是以彭勇爲首的小團體。
彭勇比原主大幾歲,是這個孤兒院年紀最大的孩子,他自小在孤兒院長大,不似原主是因爲天生帶病而被拋棄在孤兒院門口。
從院長那兒探出的信息太少,對宋家的事更是諱莫如深,她若是想知道宋家的事,還得另尋他法。
男主就算幼年時遭受孤兒院孩子的孤立和霸凌,導致自閉,也不至於生出毀滅世界的念頭。
而且書中開頭,男主就已經是宋家的家主,宋氏財閥的掌舵人。
在男主還沒成爲宋家家主前,這中間一大段的空白期,若說沒有發生什麼改變男主的事,肖若是怎麼也不信的。
畢竟劇情一開始,男主與女主相遇、相知、相愛,只都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爲了毀滅這個世界。
看過結局,肖若也知道男主不愛任何人,周圍的一切對於他來說還不如一個幻影重要。
肖若心中嘆氣,可惜她沒能看到最關鍵的那部分劇情,否則就知道該怎麼解題了。
現在的男主尚年幼,一切也都還有迴旋的機會。
尚且年幼,意味着還有很多的可能性,男主不一定得走上毀滅的那條路。
畢竟她是真的曾對這個角色投入了感情。
雖然小說後期各種神轉折,讓她對自己熟悉的男主認知崩塌,但作者那個番外還是很戳人,讓她整整一宿無法入眠,很難過。
可若是要細說,肖若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這樣難過。
空氣燥熱,樹上蟬鳴聒噪。
肖若擡袖擦了把額上的汗,拉回了亂飄的思緒。
看着氣勢洶洶走到自己跟前的小胖子,她鎮定自若地拿出了藏在口袋裏的一個窩窩頭。
“餓了吧?”
彭勇士氣一下子崩了,肚子很不給面兒地咕嚕嚕叫了起來。
肖若收回手,把嘴裏的草莖嚥下,說:“窩窩頭可以給你,但你必須回答我幾個問題。”
彭勇惡狠狠地盯着她手中的窩窩頭,嚥了咽口水。
如果不是院長辦公室剛好能看到操場,他現在就上去奪食了。
肖若明顯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把窩窩頭又放回了口袋裏,再看着他,等他做選擇。
此時臨近正午,他早餐沒喫,加上一上午的勞作,彭勇已經餓的有氣無力。
士氣被她殺了兩回,已經衰了。
他往樹蔭下一坐,喘着粗氣,語氣仍是很兇:“你問什麼?”
肖若直奔主題:“你知道那個很有錢經常來我們孤兒院的宋先生嗎?”
聞言,彭勇一頓,掃了她一眼:“整個孤兒院跟宋先生關係最近的不就是你麼?”
這話電光火石間,肖若喉頭一緊:“你說什麼?”
“你的病,不就是宋先生花錢治的麼?”
彭勇白了她一眼,沒了脾氣,“現在病穩定了,不認人了?”
等等,信息量有點大,她得緩緩。
肖若陡然聯想到原主死前握在手心那皺巴巴的紙團,猛地想到了什麼,不由陷入了沉思。
這該死的自己是忽略了什麼……
那張紙團早被她毀屍滅跡了,以防被人察出原主換了芯子,將她送去切片。
可現在,肖若只想以頭搶地,心還能不能再大點!
原主一個孤兒院的孩子居然會認識原和宋家這樣的豪門世家,這本身就很反常……以及那個紙團上寫的內容……就更讓人生疑了。
肖若不由反省自己先入爲主,站在了讀者的上帝角度,這纔沒察覺到那紙團的異樣。
可是,宋先生給原主治病,那麼原主自殺前留下的那個紙團寫的內容又是怎麼回事?
疑團重重壓在心頭,肖若覺得還是不能相信一面之詞。
還有那個宋先生……太可疑了。
“咕嚕……”
肖若回過神,看向一旁的彭勇。
彭勇齜牙咧嘴地吼道:“看什麼看!窩窩頭拿來!”
“哦。”
肖若拿出早上喫剩下的窩窩頭給他,不能真的惹急了他,畢竟還有用。
彭勇接過,扒開塑料袋,皺眉:“怎麼只有半個?”
肖若心不在焉:“有喫就不錯了。”
“哼。”
彭勇似乎被說服了,拳頭大的窩窩頭被他幾口就吞掉了,末了還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碎末,意猶未盡。
肖若瞥見,略詫異:“你洗手沒?”
彭勇動作一頓,臉色難看:“要你管!”
行,您隨意舔。
彭勇見她拔了根草放嘴裏咬,不由好奇了也找了根放嘴裏,嚼了幾口後“呸”地一聲吐出來。
又苦又澀,丫屬兔子的麼?
肖若視線落他身上,順手掐了根帶花的炸醬草給他。
彭勇驚疑地接過,放嘴裏。
酸,但不難喫。
喫完繼續找。
見他喫的起勁兒,肖若知道他是餓得狠了,問:“沈驀是什麼時候來我們孤兒院的,你還記得嗎?”
“不是去年來的麼?”
彭勇翻拍了個白眼,換了個姿勢喫草,“你離他遠點,那種人腦子不正常,邪性,不好惹。”
肖若有些無語:“那你昨天還在食堂發病。”
“不是憋得慌麼。”
彭勇啐了一口,“明明可以離開這個地方,卻天天在我面前晃悠,不揍他揍誰?”
“你爲什麼那麼討厭沈驀?”
一說起那個終日陰沉沉的卻生得玉娃娃似的沈驀,彭勇就牙酸:“討厭一個人還需要理由?”
“他長得好,性格又安靜,不惹事……”
“你可得了吧,整日陰沉沉跟背後靈似的,那雙眼睛我看着就心裏瘮得慌,就控制不住我的手!”
肖若:“……”那還是剁了吧。
在肖若的心中,現在的男主就是個易碎的瓷娃娃,得好好保護。
“不許欺負他。”
肖若見他怔住了模樣,補了一句:“不然我揍你。”
“你要跟我動手?”
彭勇眼睛瞪得溜圓,齜牙咧嘴,“你想找死自己往身上劃一刀深的不就行了?
還用得着我動手?”
“……我怎麼了?”
肖若下意識地想到了自己手腕上的那個劃痕。
彭勇詫異地看着她:“你不是腦子有病吧?
玩兒失憶呢!”
“沒有。”
“你不是得了什麼凝血障礙的病才被棄在孤兒院門口的麼?
跟個玻璃人似的,不能碰,不然老子揍不死你!還由得你在這兒囂張?”
等等……還有這茬?
肖若不由陷入自己的思緒裏,可如果是這樣,她剛穿越過來的時候,手腕上的傷口是怎麼回事……
她過來的時候,傷口上的血可是已經凝固了的。
見她魂遊天外的模樣,彭勇心中忍不住來氣:“你是不是根本沒把我的話往心裏去?”
肖若回神:“什麼?”
“你護着他,他也不會感激你,那種人捂不熟的,心也冷得很。”
彭勇看在窩窩頭的份上,忍不住提了她句,“你見過心理變態的人虐殺小動物的眼神嗎?”
肖若搖頭,真沒有。
彭勇沉下聲音:“我見過,他眼睛和那種人一模一樣……”
肖若驀地站起,俯下身拍他狗頭,然後面無表情地擡手指着前方偌大的操場:“看,這是你將要收復的天下。
加油。”
彭勇一時愣住,看着她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灑脫背影,又看了眼滿是雜草的操場,嘴裏的草莖吐出,憋出一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