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並不陌生,半年前他隔三差五就要被迫感受一次靈魂出竅,然後變作自己16歲的模樣出現在歡天喜地的伊莎面前。
在他用冷戰懲罰伊莎之後,她倒是再沒叫過他。
這次是又怎麼了?
斯內普眨眨眼睛,很快他意識到這一次和以往的情況不太一樣。
他坐在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他的辦公室。失去意識前,他也在自己的辦公室。
魔藥辦公室比以往更昏暗一些,他面前的桌上堆滿學生的作業,四面牆壁被魔藥櫃子佔滿,斯內普的視線快速掃過,隨之又是困惑:
斯萊特林的七連冠和八連冠獎盃不見了……
他站起身,在辦公室裏慢慢地巡視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更多不同之處。
魔藥櫃換了鎖,防衛措施嚴格到毫無必要,壁爐熄着,感覺已經很久沒有用過了。最明顯的改變當然是兩個大獎盃的失蹤,伊莎用紙糊的大王冠也不見了。
這是他的辦公室,但又不是他原本的辦公室。
斯內普大概猜到了自己的處境:
這裏是無名之書。
既然是無名之書,按照上次被伊莎拉進來扒劫道者褲子的經驗,斯內普知道他這是來到了某個自己的身體裏,接下來他將被動地按照既定發生的事情行動,在遇到伊莎之前失去自主行動的能力。
不過現在並沒有什麼力量逼迫他去做什麼事,斯內普還有很多時間進行探索。
他試圖打開辦公室的門,但他發現自己出不去,這具身體在握住門把手之後就會強行將手縮回。他被限制在辦公室的範圍內,也只能在這一畝三分地四處翻找。
斯內普的第一個目標就是報紙。
他在論文堆裏翻出了一份今天的報紙。《預言家日報》,1997年刊,頭版頭條是魔法部部長斯克林傑發表和食死徒團伙堅決鬥爭到底的演講……
斯內普一愣:克勞奇和福吉都輸了?
但當他開始仔細看報紙正文,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1997年,時局天翻地覆。
伏地魔復活了,食死徒開始公開行動,一大批本應該在阿茲卡班蹲到死的食死徒在外面燒殺搶掠,每天都有人被暗殺死亡,訃告欄滿滿當當。
但是盧修斯·馬爾福怎麼進監獄了?
斯內普在某份過期報紙上找到了答案:哦,去年他闖入魔法部,被抓住了……
嗯?食死徒哪來的膽子集體闖魔法部?!
哦,是爲了偷東西,和鳳凰社在魔法部幹了一架,小天狼星·布萊克死了,用死亡洗刷了自己的冤屈……
嗯?臭狗死了?!不對,他哪來的冤屈???
哦,原來他在阿茲卡班蹲了12年,因爲大家以爲是他炸死了十幾個麻瓜,出賣了波特夫婦,導致波特夫婦身亡,讓救世主哈利·波特成爲孤兒……
嗯?!
你說救世主是誰?
誰死了?
斯內普翻動報紙的動作越發粗暴,但他沒有囤積過期報紙的習慣,沒有更早的報紙讓他了解情況了。在將所有報紙看完之後,他緊緊咬着牙,在辦公室如困獸一般踱步。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預言中的救世主不是伊莎貝拉嗎?爲什麼伏地魔要去殺哈利·波特?!
猛然間,斯內普停住了腳步。
……是那個夢。
是那個他最近總反覆看到的夢。
豬頭酒吧,陰冷的夜,從簡陋的小房間裏傳出特里勞妮低啞的聲音:
“出生在一個曾三次擊敗黑魔頭的家庭……”
“生於第七個月末……”
那個夢裏,預言中的救世主是哈利·波特。
這是那個夢所預示的世界,伏地魔所要搜尋的勁敵是哈利·波特。父母雙亡的也是哈利·波特。
一個念頭閃過,驟然,巨大的恐怖感攫住了斯內普的心臟。
是他把預言告訴了伏地魔,所以說,是他親手送莉莉走上了死路。
他把莉莉害死了。
這個世界的他,這個世界的斯內普,把莉莉害死了。
窒息感涌上他的胸膛,斯內普感覺自己的指尖一點一點開始蔓延出麻木。他強迫式地逼自己繼續思考推演,如果,如果當年死的是波特夫婦,那麼……
伊莎貝拉呢?
被格林德沃養大的伊莎貝拉呢?
斯內普的理智給出了答案:這個世界沒有伊莎貝拉,或者說,這個世界的伊莎貝拉根本就不在霍格沃茨。
沒有斯萊特林的學生們做的學院獎盃,沒有紙糊的王冠,沒有被他塞到抽屜裏的用那條黑王蛇掉落的鱗片貼出來的笑臉,沒有魁地奇隊充滿笑容的大合影,花名冊裏更是沒有“伊莎貝拉·斯萊特林”的名字。
這是個多麼陌生、殘忍的世界啊。
一道銀色的閃光飄然滑落,斯內普擡起頭,那是一隻閃閃發光的守護神鳳凰。
“鄧布利多。”他低啞地開口。
“西弗勒斯,我在天文塔,是時候履行我吩咐你的那件事了。”
斯內普的腦子有些轉不動,他想不起那是什麼事,但他的身體開了口,冷冷地問:“德拉科準備動手了?”
“是的,他帶着食死徒把我堵在了天文塔。你要在他們動手之前趕到,我必須由你殺死。”
鄧布利多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平和冷靜,但是斯內普卻完全不理解他話中的意思。
“我也最後問你一遍。”斯內普聽到他自己的聲音毫無感情地反問,“必須由我來做這件事嗎?”
“是的,西弗勒斯,我恐怕活不過一個月了,我自己有感應。你也看到了,詛咒可能很快就會擴散到全身。”鳳凰答道,“與其那樣痛苦地死去,或者讓無辜的小馬爾福手染鮮血,不如讓你得到這個榮譽,讓伏地魔更信任你。”
“就是今夜了,西弗勒斯。幫我最後這個忙吧,讓我這個老人體面有尊嚴地死去,好嗎?”
像是月光,也像是夢境,鳳凰慢慢地消失了。
斯內普僵硬地站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是從何而來的力氣,啊,不,這本來就不是他的力氣,這是這具身體的行爲……
這具身體要去執行殺人任務了。
德拉科·馬爾福,那個剛剛決定不抹髮膠,會爲了魁地奇痛哭流涕的嬌氣小鬼頭,跟在伊莎後面對着那條黑王蛇傻乎乎“嘶嘶嘶嘶”學蛇語的小東西,因爲幾句誇獎就把尾巴和鼻子都翹到天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