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踩着一個小板凳，裹着一個粗布小圍裙，將頭髮用頭巾裹了起來，給排隊領粥水的每一位災民發饅頭。
眼瞅着那幾個盛粥的木桶就要見了底，可後面的隊伍還有很長。
登雲樓的崔老闆鼻青臉腫的，往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就要往桶裏面灑。
“住手！你做什麼！”雲珠見狀，大喝一聲，差點踩翻了腳下的小板凳。
一旁發粥水的沈驚河眼疾手快，一隻手頂住了雲珠的後腰，“小心，殿下。”
雲珠的後腰被大力支撐住，身子斜在半空中，“謝啦！”隨即便扶着沈驚河的手臂，從小板凳上跳了下來。
崔老闆貓着腰，“公主，草民這···這也是爲這些災民着想啊，您想，這都餓的都狼似的，萬嗆住了，算誰的？”
“放屁！剛開始的時候你怎麼不說，這粥都快見了底了，你才撒土，你當本公主眼瞎？”
“公主，上京城次次施粥都是這麼做的！”
次次施粥？
雲珠難以想象，這此前災民喝粥水裏居然有着千人踩萬人踏的泥土。
“崔蒲，殿下仁義爲先，爲災民着想，才煮這些乾淨的清湯粥水，謹防脫水不治之症，崔老闆往裏面撒土，難不成是因爲堂堂登雲樓，連庫存的米糧都沒有了嗎？”沈驚河直直的望着崔蒲，那寒涼之至的神色讓崔蒲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不不，有，有，公主要多少都有，不夠了草民再吩咐廚房去煮！”
沈驚河將那象牙骨雕的扇子別在腰間，那墨綠的穗子隨着衣裳不停的晃動，上面綁着的珠玉清脆作響。
“你這個墜子可真好看，就像···就像頭髮絲一樣的細。”雲珠被那扇墜吸引了過去，不覺想湊近看看到底是什麼材質。
沈驚河卻往後退了兩步，“殿···殿下，您要看在下可以取下來給您，不必···”
不必···如此姿勢。
雲珠者才發覺，自己的動作着實不太好看。
沈驚河將那扇墜取下來，交予了雲珠手中，那墜上的絲線摸上去竟真的是髮絲，雲珠頓時覺得有些噁心，將扇墜又扔給了沈驚河。
“這···這是人的頭髮？”雲珠嫌棄的在身後開藥方的宗離身上擦了擦手。
沈驚河笑笑，“回殿下的話，這是在下最喜愛的一匹寶馬的鬃毛而已。”
原來是馬毛啊！
“那上面的珠玉碎片是？”
“馬匹腿骨的碎片經過了特殊的炮製。”
腿骨？那馬豈不是······
沈驚河仿若看穿了雲珠的表情，又將那墜子掛上了扇尾。
“殿下無須擔心，馬兒早已去世，這是在下留下的僅存的紀念。”
哦！雲珠長舒了一口氣。
宗離斜眼看了一眼沈驚河，“小子！少跟我徒弟套近乎！”
轉頭，宗離戳了戳雲珠的胳膊，“徒弟，喜歡那個啊！改明兒師父給你做一個！”
雲珠白了一眼宗離，“師父，你用什麼做？把你的一把老骨頭卸下來給我做？我掛哪？插頭上？”
宗離嘿嘿一笑，“那也成，等師父百年之後，一定把最粗那根腿骨留給你！”
“出事了，那邊出事了！”一個年輕人忽然喊道，“有人快不行了！”
“師父，我去看看。”
雲珠朝着人羣呼喊的方向跑過去，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男孩，臉憋得紅紫，雙手掐着脖子，一旁有一個年輕的女人不停的替他拍着背，一邊焦急道，“你怎麼了！風兒！你怎麼了？”
雲珠跑上前，摸了摸風兒的脖子，“他卡住了，他剛剛吃了什麼？”
“他沒有喫什麼啊！”女人急的都快要哭出來。
“他吃了！”旁邊的一個小女童喊道，“我看他撿了好幾個野果子！”
來不及多想，雲珠讓女人把孩子翻過來，頭朝下，傾斜着身子，四周掃視一圈，一眼便看見了沈驚河。
“你，過來！打他後背，用力打！”
沈驚河不明所以，卻還是依着雲珠的指示，用力的敲打風兒的後背。
一下！
兩下！
三下！
四下！
“咳咳咳咳咳——”一個圓滾滾地鮮紅小果子被風兒一口吐了出來，那掐着脖子的手也一下子鬆了下來。
雲珠剛想用手帕撿起那枚果子，沈驚河就已經用自己的衣裳，捏了起來。
“這是······”
雲珠湊近了看了看，“馬桑果？”
“這不是野漿果？”沈驚河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枚馬桑果，與野漿果確實十分相似。
“你看這裏。”雲珠用指尖指了一個果子的一個位置，隱隱約約還泛着青綠色，“這種果子確實與也漿果十分相似，但是它沒有成熟的時候是青綠色，狀如豌豆的打小，等徹底成熟的時候纔會轉變爲紅色。”
雲珠問那個坐在地上喘着粗氣的風兒，“這果子你有沒有喫下去？”
風兒搖頭，“姐姐，我沒喫。”
“什麼姐姐，要叫公主。”小孩被那個年輕的女人推搡了一把。
雲珠摸了摸風兒的頭，“沒關係，我比你大，你叫我姐姐也無妨。”
“謝公主救命之恩！”女人跪下按着風兒的頭，“還不快給公主磕頭！”
雲珠扶住了女人手，“不必，你們好生休息。”
沈驚河隨手將那枚果子扔進了旁邊的樹叢，“殿下，這果子？不能喫？”
“這果子又叫毒空木，如果吃了輕則痙攣嘔吐，重則腎衰、心臟麻痹！”
沈驚河有些摸不着頭腦，“腎···衰是什麼？心臟麻痹是······”
雲珠嘆了口氣，“就是會沒命，因爲它——”
雲珠指着樹叢，“劇毒！你剛剛碰了它，也會······”
沈驚河驚詫，果斷將那一截不料扯了去，名貴的絲綢頓時成了半截破布。
雲珠捂着嘴，笑的花枝亂顫，“也會髒了手罷了，去洗洗手就行了，你撕衣服幹什麼？”
“殿下，你——”
粥水饅頭早已發完，雲珠的胳膊也已經累到擡不起來。
偶然擡頭，天色漸暗，漫天的星辰閃爍着各色的光芒，不由得嘆了一句，“好美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