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雙碧綠或是瓦藍的眼珠透着兇狠。
“咣咣咣!”
有人用力拍打着桌子表示不滿。
鬼叫,吹口哨,還有失控跳到桌子上破口大罵的。
“反對,反對!”
不甘,不願,不服。
身爲世界第一海軍強國,高貴的西歐血脈,尊嚴被眼中冒犯了,股東,僱傭兵將領們開始喧譁造勢。
“反對!”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啪啪啪!”
“肅靜!”
譁然中。
十七人董事會開始舉手表決。
“十對七,表決通過。”
“散會。”
隨着公司十七名掌權的董事強行通過了議和決議,在富麗堂皇的會議大廳裏留下了一地雞毛。
紳士們脫下了文明的僞裝,原形畢露了,一張張和善的臉變得猙獰,扭曲,好似野獸一般發出怪叫。
可戰敗是血淋淋的。
臺灣府失守對荷蘭東印度公司來說,是一個非常沉重的打擊,這個位置實在是過於重要了。
臺灣與呂宋近在咫尺!
若明軍大舉進攻呂宋,則爪哇危在旦夕。
臺灣府,淡水城。
隨着明軍攻佔了淡水水寨,再次取得了一場大捷。
八月初,五萬明軍以騎兵爲先導,向着臺灣島腹地大舉推進,開始清繳荷軍殘部。
很快困守臺灣府中部,南部幾座城堡裏的數千名荷軍,大量官員舉起了白旗,走進了戰俘營。
至此臺灣全境收復。
清晨,淡水城。
如此輕鬆就拿下了臺灣府,內閣諸公大喜,一番褒獎過後開始調集人力,物力馳援前線。
人心振奮之下,海量的物資人員從兩廣,福建等地運來,大小戰艦,運輸船揚起了風帆,在海峽兩岸往返個不停。
各種船隻鋪滿了海峽,十分壯觀。
除了人員物資,內閣還派來了一位臺灣府兵備道,負責給前線提供支援,這位新任兵備大人也不是外人。
老鄭,鄭芝龍。
如果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過幾天在淡水開府建衙,也還得老鄭來當這個首任知府。
內閣也是實在沒辦法,一來這福建本來就是鄭氏的地盤。
二來,這年月的大明實在太缺外交人才了,會寫道德文章的遍地都是,可懂外語的全國也找不出幾個。
放眼望去,內閣諸公在大明的朝臣裏找來找去,實在找不到會荷蘭話的,孫傳庭,史可法商量了一下……
只好把革職在家的鄭芝龍,又給擡出來了。
老鄭這個人吧,是個人精,也是個八面玲瓏的圓滑之人,他和荷蘭人打交道,算起來也有幾十年了。
這可是個荷蘭通,當年在大海盜李旦手下,本來就是個通譯,精通荷語,西語等多種語言。
當外交官他是個奇才,可崇禎朝,東林黨那幫奇葩非讓他當福建總兵,這不是扯麼?
說鄭芝龍叛國可太看的起他了,他哪有這個膽量,他是真的不會打仗,也沒能力當總兵……
“咳。”
新任臺灣府兵備道鄭芝龍一隻腳踩在淡水城的土地上,覺得有點擡不起頭,終究是被革職的人。
僵硬,太僵硬了。
一個被革職的福建副總,老鄭走到哪都覺得尷尬。
可在官廳中,瞧見了意氣風發的兒子,老鄭又眉開眼笑了,趕忙快步上前,堆出笑臉。
雖說這個兒子有點叛逆,當年離家出走投奔鳳威軍的時候,就已經和家裏脫離了關係。
可終究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還連着筋呢。
“森兒……”
衆位同袍面前,鄭森也不好缺了禮數,只好上前行禮:“爹。”
“哎!”
鄭芝龍滿口答應,滿是皺紋的老臉上露出一絲傲然,又抖了起來,啥啥也不如有個好兒子!
於是父子二人,言歸於好。
老鄭笑的合不攏嘴,這可是個八面玲瓏之人,打眼一掃,又衝着東海都司指揮使顏繼續去了。
“哎呀呀,繼祖,賢侄!”
看在鄭森的面子上,顏繼祖這個當小輩的,也只好捏着鼻子認了:“世叔……久違了。”
鄭,顏兩家,這都是當年大海匪李旦的部衆,李旦死後便四分五裂了,可如今東海各家又聚了起來。
身份地位已經從當年的海匪,變成了大明東海都司的頂樑柱。
正經八百的官兵!
時也,命也。
上午時分,淡水城,軍議。
荷蘭人派來了使節請求議和,還送來了一份國書。
番邦國書這可是個新鮮事兒,白虎節堂裏,從鄭森,顏繼祖以下衆將官軍服筆挺,將手放在膝蓋上,安靜的等待着。
周世顯揮了揮手,輕道:“念!”
“是。”
兵備道兼通譯鄭芝龍趕忙行禮,拿起荷蘭人的國書,搖頭晃腦的唸了起來:“大荷蘭國照會明國皇帝並內閣,大都督,爾以孱弱之師,竟欺壓我國,又強佔我方固有之土地,茲……照會貴國,冀友善之意,望你國承認過失,釋放我方人員,休兵罷戰。”
這國書唸到了一半,廳中已罵聲四起。
“直娘賊!”
明軍將官氣的鼻子都歪了,這叫議和?
好好的臺灣府,啥時候成了荷蘭國固有之土地,還叫咱大明承認過失,這叫人話?
“腌臢潑才!”
荷蘭人的態度,一瞬間激怒了大明將官,各種方言,國罵層出不窮:“搗他孃的腸子!”
什麼玩意兒啊,打了敗仗還這麼大口氣?
什麼態度呀。
這要是咱大明吃了敗仗,這夥野蠻狂妄之人還不得上天?
“呵呵,哈哈哈!”
廳中,周世顯怒極而笑:“好,好。”
夠狂,夠野蠻!
不愧是盎格魯撒克遜人的子孫,是真不講道理呀,顛倒黑白,不分是非,吃了敗仗還一副盛氣凌人的架勢。
從古到今都是這副強盜嘴臉。
“砰!”
周世顯怒極,一巴掌拍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