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一塊塊石頭上鐫刻的神祕紋路,似乎訴說着當年古印加帝國的輝煌,而這輝煌隨着百年前火槍時代的到來,隨着西歐殖民者的到來而終結。
正好是古老的華夏文明,曾經在列強鐵蹄下遭遇的一切,不過華夏人的命比印加人好的多。
這一刻陳子龍腳踩大地,仰望黑漆漆的天空,一時感想良多,前頭已是懸崖峭壁,也是一條絕路。
再遠處是茫茫大海……
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哎。”
陳子龍嘆了口氣,往身後看了看,弟兄們都跑散了,進山時浩浩蕩蕩二十八人,可如今他身邊只剩下四個。
出發時攜帶的四十幾匹馬也丟了,兩大箱西班牙銀元,食物,彈藥都丟了個乾淨,此刻他陳大公子惴惴然好似喪家之犬。
“不跑了。”
真到了山窮水盡的底部,陳子龍索性不跑了,他揮了揮手,便背靠着一塊巨石坐下了。
“咕咚。”
取下水袋灌了一口涼水,又將火槍擱在了腿上,把武裝帶解下來看了看,裏頭還有七發定裝彈藥。
再看看正在檢查彈藥的四個弟兄,有的還剩四五發,有的只剩下三兩發,還不如他呢。
“拼了!”
前有懸崖,後有追兵,此時已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身陷絕境的陳子龍和四個弟兄反倒釋然了,紛紛叫嚷起來。
“砍頭不過碗大個疤。”
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佈防!”
隨着陳子龍一聲令下,五個人以巨石陣爲掩護,各自佔據了一個射擊位,然後靜靜的等待着追兵的到來。
“呼。”
加勒比的風掠過頭頂,半山腰露出了鬼祟的幾個人影,五人紛紛端起打造精良的碎髮火槍,將黑洞洞槍口對準了……
猛然間響起一聲呼哨,刺破雲霄。
“別開槍!”
聽到這熟悉的口哨聲,陳子龍手忙腳亂的放下了槍,看着灌木中一隊火槍手正在朝着他揮手。
看到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陳子龍欣喜若狂的叫道:“自己人!”
柳暗花明又一村,突然間絕處逢生,興奮的口哨聲不絕於耳,從半山腰的灌木叢中陸續有人站了起來,手腳並用的爬上了山頂。
“哈哈!”
經歷生死大劫之後再一次重逢,衆兄弟重新聚了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着歡欣雀躍。
帶着一絲慶幸清點了人數。
“一,二,三……十八。”
一夜激戰,二十八個弟兄分散突圍,逃出來的只剩下十八個,這慘重的傷亡讓陳子龍嘴角微微抽搐,可還是保持着一絲笑容。
照例安排了警戒,叫大夥抓緊時間休息了一下,然後將所剩不多的彈藥勻一勻,分一分。
很快這百丈高的懸崖之上,巨石陣中安靜了下來,十幾個大明火槍手背靠背坐在一起,小聲議論着昨晚的戰況。
“昨天晚上……”
昨晚的情形可真是太兇險了,幸虧大掌櫃使出錦囊妙計,把追兵引入了鱷魚潭,大夥才邊打邊撤衝了出來。
“大掌櫃英明。”
一聲聲讚許讓陳子龍心中樂開了花,可臉上還是緊繃着,從上衣口袋裏取出一包蔗糖嚥了下去。
“抓緊休息吧。”
隨着大掌櫃一聲令下,衆人紛紛安靜下來,或抓緊時間喫點東西,或者嚥下一包蔗糖,或和衣而臥。
時間過的飛快,很快到了晚上,當夜幕再一次降臨,黑暗籠罩了大地,今晚月黑風高,只有海浪不停拍打着礁石。
也不知過了多久,山坡下傳來幾聲夜梟叫聲。
“呱,呱。”
衆人驚醒紛紛端起了火槍,瞧着山腳下火把蜿蜒而來,山風中夾雜着馬蹄聲還有人的咒罵聲。
“備戰!”
隨着陳子龍發出一聲低喝,衆兄弟紛紛端起火槍準備迎接激戰。
“天時,地利,人和!”
陳子龍拋去了心中一切雜念,輕道:“優勢在我!”
這話倒不是吹牛,從古到今,攻山頭這種事情都是最難的,進攻方暴露在半山腰還要拼命向上攀爬,還要放槍。
戰損自然遠遠高於防守方,可此時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那一根根火把停在了山腳下便停住了。
“哎?”
陳子龍一呆,舉起望遠鏡觀察了片刻,發現這夥敵人竟然在山腳下翻身下馬,開始佈置火力網了。
看起來這夥人並沒有攻山的打算,這是廢話,連續兩次夜間襲擊都吃了大虧,再笨的人也學乖了。
還夜襲,攻山就是腦袋進水了。
“嘶。”
陳子龍抽了口涼氣,口中喃喃自語着:“這不行啊。”
敵人沒有如料想中的那樣連夜攻山,這讓他的打算落空了,心中拔涼拔涼的有那麼一絲絲尷尬。
敵人學乖了,看這架勢是打算天亮之後再發動攻擊。
“嘿!”
一絲絲尷尬浮上心頭,此刻陳子龍清楚的知道,這夥西洋海盜仗着人多勢衆,兵力幾倍於他。
等到天一亮就是他的死期。
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陳子龍做出了決斷:“衝出去。”
這必然不能等到天亮呀,天一亮,視野變得清晰起來,火力又處於全面的下風,他這十八個弟兄還能有活路嘛?
必須要在天亮前衝下山,並且……
血腥刺激下陳大公子的二桿子脾氣上來了,熱血上涌,第一個提着槍摸了出去,沒活路了呀!
大掌櫃都衝出去了,也沒什麼可說的了,緊接着一條條身形從巨石陣裏鑽了出來,接着灌木的掩護向山下摸了過去。
下山的路可不好走,荊棘密佈,藤蔓纏繞,這一路上也不知道身上被劃破了多少傷口,可好在這面山坡還算平緩。
約莫着一個時辰之後,陳子龍帶着人摸到了山腳下,距離敵人的營地大約只有兩三百米了。
“呼,呼。”
壓抑着劇烈的喘息,陳子龍又舉起單筒望遠鏡,細細觀察這些兇悍的敵人,不但兇悍還十分囂張,竟然在山腳下生起了幾堆篝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