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污點清洗系統 >第七十一章 密線(九)
    曾經作爲南宋都城的臨安府,現在的杭州府,它的繁華地段自是從未衰退過。

    清河坊,更是最繁華的地段,南宋時曾是皇室寢宮,四周至今仍是商鋪林立,酒樓茶肆鱗次櫛比,還是各種正牌百年老店匯聚之地。

    夜晚各色燈火閃耀,宛若白晝。此時是初夏,還沒入梅雨季,青磚路面走上去一點也不溼滑,最適合漫步。

    “南宋時太師張俊曾封清河郡王,曾賜府邸於此,所以這一帶就叫做‘清河坊’,不過張俊並不是個好人。”易心邊拉着燃心往前走,邊給他講述着清河坊的歷史,“從這兒走到底就是吳山,曾名‘胥山’,那兒的廟會可好玩兒了,特別是二月二‘龍擡頭’的時候,廟會下面的小攤兒應有盡有,一整天兒都逛不完呢。”

    易心從出生就沒出過苗寨,轉化後又被當妖魔獻祭,族人砍打,幸得燃心天降神兵。跟着燃心之後也沒過幾天姑娘家的日子,竟跟着他們去到神山的西邊,混跡於各大軍閥之間。她才疏學淺,自是不懂連橫合縱、左右軍閥、平衡天下的策略。她只是單純的跟着救她的英雄,浪跡天涯。

    自然也就,沒有去過什麼廟會。

    想到這兒,她回頭看了看被她牽着的人,她昨日的英雄,今日的伴侶——正在漠然的東張西望。

    也是個沒見識的。易心心裏想着,臉上生出一絲靦腆的笑容。

    “那你爲何二月二那日,沒帶我來?”

    易心還沉浸在暢享未來的幻想裏,心不在焉,根本沒聽到燃心的問題。

    “阿湘!”燃心重重的往下墜了墜她的手。

    易心這纔回過頭:“嗯?你說什麼?”

    “我說,爲什麼二月二不帶我去廟會。”

    “哦~你說這個啊,因爲那天下雨啊,等明年嘛。”這個輕飄飄的答案,讓燃心頓時興趣全無,說的跟太陽節一樣,結果下雨就不去了,可見其心不誠,根本不是什麼大日子。

    那今日不是廟會,街上不是更無聊嘛,燃心即刻擺出一副生無可戀的表情。

    “那裏有個測字攤,我們去測測字啊。”易心拉着他開始小跑,燃心一下沒反應過來嗎,踉蹌了兩步纔跟上。

    有了牽掛的人,反應都慢了,燃心輕輕打了自己一個小巴掌。

    測字是個什麼東西嘛。

    “來,小姐,寫上‘我乃杭州府人’。”攤主將手攤向他面前的宣紙,一側也有準備好的筆墨。

    易心滿心期待的用簪花小楷在紙張正中寫下這六個字,將紙調轉,正着遞給攤主。

    攤主皺眉道:“小姐這字雖好,可不夠大氣,筆畫之間略有融合,怕是難以言中啊。”

    易心瞬間擺臉:“學藝不精。”又餘光見到拉着她的手站在她身後東張西望的燃心,心裏有了一個壞主意。

    她一把將燃心拖到攤前,與攤主說:“這小哥兒字大,他給你寫,你要再說測不了,那你就是坑蒙拐騙,我定傳遍這條街!”

    燃心並不明白什麼叫測字,更難堪的是他雖識大明文字,寫得卻極爲糟糕,擺明了這是易心要看他的洋相。

    他對易心假裝很兇得說道:“幹什麼,我不會寫字。”

    攤主一聽這公子要拒絕就急了,說:“這城裏公子哪有不通文墨的,更何況您氣度不凡,穿着講究,是大家門兒裏出來的少爺。這書法若談不上一絕,也定是上乘的。”他生怕這晚上好不容易的生意又跑了,沒準還會弄臭自己的名聲,所以極盡的奉承。

    燃心纔不要這個高帽子呢,但又不想駁了易心的面子,便粗枝大葉的拿起攤主的筆,大手按住宣紙,說了一句:“我乃魯迷國人,並非中土人士,字寫得不好,有何奇怪。但寫還是寫得的。”

    於是大筆一揮,寫上:“我乃魯迷國人”六個大字。

    這字寫得吧,認是認得,但真真得教攤主控制不住尷尬的表情。彷彿再說:人那是異域來的,書法這東西,不可強求,不可強求啊。

    “咳咳…公子這字吧,還是比這位姑娘…比這姑娘的容易測些。”

    寫得是稚嫩了點,但好在筆畫清晰。

    “我們現在說說這個‘我’字。”攤主在‘我’字的四周畫上了一個正方形的框子,又將紙轉回了燃心寫字的方向,說,“公子你看,您這個‘我’字雖寫得…但依舊能看出您的性情。您的‘我’字離邊框的邊緣各部的距離都比較均勻,就比如上下的距離,就空出得宜。說明您離您的目標還比較遙遠,可並非遙不可及,而且您是個腳踏實地的人,他日能不能實現這宏大的願望,也未可知啊。”

    說到此,攤主擡頭看了看燃心的表情,發現他聽得興起,便繼續說:“再說在字的左右兩側,亦是尚有距離但仍是均勻的。說明您的過去對您未來的幫助是不大的,而您對未來,尚有些迷茫。”

    燃心聽到此,覺得這攤主說得頗有些道理。他的確對未來很迷茫,因爲他很難再重操舊業了,世界在變化。埃及,在凱撒入侵之後便亡了,即使他以一人之力刺殺成功,但之後的屋大維比之凱撒更爲冷酷和殘暴。而後他便知,故國已經回天乏術了。他能做的只有保護祭司們的祕術不被外族所用,不被毀壞和遺失,待他日能捲土重來而已。

    可他已經等了1000年,故國先是被拜占庭帝國傾塌,又經歷了第四次十字軍東征以及現在的魯迷國。現在的魯迷,在卡努尼蘇丹的統治下,政治清明,他的文治武功,亦叫燃心歎服。

    復不復國,已然不是他未來該考慮的事情了。

    “公子您再看,右邊的戈代表您的武器,從這‘鉤子’的鋒利程度可以看出,您的武器是非常強大的。再看這左邊的提手,與武器相和,說明這武器雖強,但您是拿得住的。只是武器過於鋒利,有時候傷害了他人又傷害了自己啊。”

    聽到此,燃心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略帶迷惑的眼神,雖看不透他的想法,卻能感覺到他的底氣,很足。

    攤主見此吞了吞口水,說:“公子可還想聽?”

    “說下去。”燃心用平靜卻帶有命令的口吻說道。

    易心也沒想到,這攤主三言兩句,竟讓燃心如此有興趣。

    攤主見小公子對自己的說辭較爲滿意,便大膽的繼續往下說:“在看‘我’字這一橫,雖然不明顯,但還是可以看清這一橫是從下往上走的,說明公子的人生,仍在上升的階段,公子的心境也對現在的處境較爲滿意,是希望它繼續往這個方向持續下去的。”

    燃心聽到此話,嘴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下意識的握了一下易心的手。

    易心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順勢轉頭看了看燃心的表情,他好像,聽到了什麼值得開心的事情。

    “在看這所有字的走勢,大小均勻,沒有連續變大或變小,說明公子您對自己還是比較自信的。然後就是這個‘國’字,在‘口’中的‘玉’字不偏不倚,就在正中,說明您的雙親在您心中的地位也是這樣……”

    “等一下。”燃心突然打斷了攤主的話,“雙親的事情我已經不記得了,您不必說。”

    “好,好。”攤主的手稍微顫抖了一下,又指向那個“人”字,“這最後一個字,雖只有兩劃,卻能看出閣下的胸襟。”

    “你不會只揀好聽的說吧。”易心在一邊捉弄着攤主,一臉的壞笑。

    攤主臉一斜,露出一副嫌棄的笑容:“小本生意,自是不能惹火了客人不是,若有不妥之處,不才也會婉言相勸的。”

    “那你說,這個最後的‘人’字代表什麼?”易心一指按在那個人字上。

    “公子這個‘人’字,可謂是頂天立地啊。這一撇代表着自己,而這一捺代表着人民。您這一撇完全覆蓋在這短小的一捺上,說明您可謂是心懷天下,毫不藏私,若有上天帶來劫難,您定會擋在民衆之前,救苦救難。”而後攤主忙站起,拱手向燃心拜上一拜,“公子恐非池中之物,而是人中龍鳳,他日公子大業若成,可別忘了小人今日之言。”

    易心捂住嘴在攤主面前大笑起來:“果然是個誆騙錢財的江湖庸才,說誰都是良人,多半想多要些賞錢吧。”

    “等等。”燃心打斷了易心對攤主的嘲諷,對着攤主說:“您可知,我是魯迷國人,您說我大業若成,是指我魯迷國能夠越過天險,入主大明嗎?”

    燃心彎着腰,雙眼炯炯地看着攤主,說出了這等忤逆之語。攤主被他這一嚇,嚇的割底兒掉,忙說:“不是不是,再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說出顛覆大明的話呀。”然後對着燃心跪下,“公子全當忘了我今日這番言論,可別嚇壞我小老兒啊。”

    “我跟您開玩笑呢,何必當真。”燃心轉而換成溫馴的眼神,扶了攤主起來,說,“測的挺準,這是給您的賞錢。只是以後啊,別碰到什麼人就掏心窩子的奉承。有些人,他不愛聽。”

    易心見着燃心此時的姿態,又像回到了當年,他接見信徒時高高在上的威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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