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抹了把臉,又心疼了會兒自己的嫩爪爪——一咬牙,一跺腳,從地上爬了起來。
都到了這一步了!還有地方可以退嗎!退了不覺得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嗎!
王爺等着她回家呢!
老神醫、關思若、阿青……雖然他們不說,但關霧星就是知道,他們在等自己回家!
這朵漂亮的花,是王爺的救命良藥!
有了它,王爺就重新活過來了!她也重新活過來了!!
關霧星肩負兩個璀璨耀眼的人生,充滿了幹勁!
她摘了‘日落’,輕輕放在小木盒中,又把包裹帶子繫了好幾個結。
【加油宿主大大。】
系統難得的客氣了點。
它看着宿主的生命值降到了20%左右,不由得有些同情。
它不是治療系統,對醫術沒有專門的研究。
但看着,此毒好像是以一直掏空人體爲根本,再等最虛弱時一擊斃命。
老神醫說這是‘蠱’,是活的東西在宿主身體裏。
系統沒有那個權限,暫且查不出來。
不過望着自家一直嬌滴滴的宿主滿手是血的往下爬,爬的石頭上也全是紅色……它怎麼可能還說得出刻薄的話。
“哎,系統。”
關霧星爬了兩分鐘就累極了,身上好似壓了幾座山,能體會那時孫猴子的難捱了。
她不敢停在山腰上,怕自己下一秒懈怠了,直接摔得粉身碎骨。
“你說我真的要做八千個任務嗎?一點、一點便宜也不給我佔嗎?”
關霧星意識開始不清醒,眼前一陣陣的泛黑。
她太用力往下爬,從來沒有這麼用力的活過哪一刻——她腦子裏不合時宜的冒那些珍惜時間的金句。
【……如果你能爬下去,我考慮跟主系統交涉一下,說不定能免你幾百個位面。】
其實不可能。
主系統要那麼好說話,時空管理局早就亂套了。
系統覺得自己很是墮落,跟這個宿主綁定之後,居然撒了好多謊。
“……真的呀?那,那好呀……”
關霧星癡癡地笑着。
染了血的手指死死摳住那凸起的一點點石塊,腳下不停的尋找下一個着落點。
突然。
她踩空了。
“……!!”
【!宿主!】
關霧星沒有把手從山上挪開,而是依舊扒着,腳下也曲起用力,減緩了下降的速度。
她上來時是沿着這一條路上去的,哪裏有石塊可以歇息,她腦子裏大概記得住。
所以踩空了也只那一瞬恐慌了下,並沒有直接亂了章法。
“……咳咳。”
關霧星吃了一嘴巴草和尖石子,脣邊都流了血。
手更是慘不忍睹,像是亂葬崗中無數雙手中的一隻。
她鞋底要磨破了,接下來還有好長好長一段路……關霧星看了眼下面就沒看了,鬆了口氣,讓自己身體不要憋得那麼狠,然後繼續一點一點的往下爬。
【……】
系統忽然覺得自己不是個負責的輔助系統,它在這種情況下竟然只能看着。
——真的沒辦法。
它穿梭在各個位面的能量都得靠宿主完成的任務積分來維持,應用商店也得靠宿主的積分等級來開啓……什麼叫輔助系統?有則更好,棄之也並非可惜。
它的存在太渺小了。
【我放一段音樂給您聽吧。】
放那種激昂的,不能放舒緩的,否則讓宿主更難以撐下去了。
“好。”
關霧星滿頭大汗。
幸虧這會兒的日頭不烈,不然曬也能把她曬暈了。
腰間的包裹是個很重的累贅,關霧星甚至感覺,比她這個人都重了。
天旋地轉,有什麼一直拉着她去地獄裏共舞。
夕陽的光輝漸漸消失在視線中,那一輪清淺的月光緩緩升起,照亮了大片夜色。
天上有好多星星。
-
蕭固在房中任由老神醫施針。
他腿殘了之後,找過幾個自稱醫術不差的大夫,皆說沒救了。
可眼前這個老傢伙——只隨意看了看,便說一定有救。
蕭固不是個溫婉性子,他當場要老神醫立誓,治不好就父母雙親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
換了旁人,好心好意上去給你診治,說可以幫你治還要我發這等毒誓……多半是氣得拂袖子走人了。
可老神醫是個怪胎。
他笑眯眯的說:“王爺,若是小老兒我做不到,您挖了我的祖墳,那也是我活該。”
蕭固眯了眯眼,沒說話了。
施針過程煎熬又痛苦。
房中只有蕭固與老神醫二人,阿青在門外守着。
“等你家王妃拿回了草藥,嘿,你就可以下地走動了。”
老神醫落針落得很開心。
“……”
蕭固靠在牀頭,神色淡淡:“她若出了事,本王照樣挖你祖墳。”
老神醫鬍子抖了抖。
“我當初可沒立這個誓!王爺你不要把那丫頭的死活強加在小老兒我身上!”
蕭固微微頷首,“所以本王是在威脅你。”
有你這麼理直氣壯威脅人的嗎!皇城之中、天子腳下,有沒有王法了!
“……你就不怕我說的是假的?”
話音剛落。
房中多了一道黑色身影。
那黑衣人單膝跪地,抱拳道:“王爺,翟浮安的祖墳、宗祠現已找到。”
沒錯,老神醫就叫這個名字。
“……”
他好想一針戳死這兩貨啊!
行走江湖這麼些年,居然、居然……
老神醫臉色青白,過了會兒,又恢復紅潤。
他呵呵笑:“不愧是那老東西的子孫,手段果然不俗。行行行,我跟你保證,那丫頭死不了。”
蕭固擺了下手,黑衣人得令退下。
老神醫又問:“你蕭家不是滿門忠烈?怎麼養起暗衛來了?”
“老爺子在世時可沒這個東西,八成是你們這些不肖子孫擅作主張……也不怕他老人家氣得從地下蹦出來,拿柺杖追你三條街。”
老神醫嘀嘀咕咕。
蕭固沒理他。
暗衛的存在確實大不敬。
如今的新皇也值得他大不敬。
“……姑娘您不能進去!”
門外傳來了阿青的無奈聲。
“我找我師父,怎麼不能進去?”
是關思若。
老神醫正好施針完了,他吐出一口濁氣起身,把藥箱收拾好。
他看了看牀上從頭到尾一聲不吭、連氣息都沒亂的蕭固,眼底劃過一絲讚賞:“我家好徒兒來了。她應是帶了你家王妃的消息……呵,可惜王爺您得在牀上躺一會兒,暫時動不得。”
蕭固眉心皺到一起,眼神沉凝的望向腿上密密麻麻的針。
老神醫出去了。
安北王耳力極好,即使隔着一層木門,他也聽見他們說——
“星兒受了重傷,手腳形狀都變了……師父,你快去想想辦法!”
關思若跟着老神醫學了一段時間,還不足以與老神醫並肩,哪怕她天賦超羣。
蕭固猛地喘了兩口氣,像是缺氧的魚,趴在牀邊大口呼吸着。
“……什麼?這丫頭也是夠狠……行,先把日落取出來。”
——不,先,先救她!
蕭固此時恨極了自己這一雙無法動彈的腿。
他擡手要將那些針拂去——
“這丫頭爲了王爺的腿也是拼了命了,希望王爺早些好起來吧。”
於是男人的手掌硬生生停在那些針的上方,細微的顫抖着,卻沒有拔下一根針。
老神醫的話像是專門說給他聽的。
蕭固沒拔針,老神醫也走了。
-
關思若站在牀邊,看着一盆一盆端出去的血水,攥緊了拳頭。
老神醫臉上的笑容不再玩世不恭,反而認真的讓人害怕。
“……她應該沒事吧?”
關思若先前跟老神醫去了亂葬崗一趟,用那裏的屍體上課。
她倒是不害怕看見這些血腥的東西,她怕的只是牀上這個人撐不下去。
遇見關霧星時,這人氣息太虛弱了,好似輕輕一陣風吹來,把她的氣息輕而易舉的淹沒——這命就悄無聲息的散了。
這一刻。
關思若才意識到。
原來人命真是這世界上最金貴最脆弱的東西。
“不好說。”
老神醫見了安北王那傳言沒救了的腿,都一口咬定能治,還以自己的祖墳、雙親起誓。
見了這‘區區’一些摔傷、擦傷……他卻?
“難道是毒不好治嗎?”
關思若急急上前兩步,“可師父你明明說過,可以治的!就是要用這種法子將蠱蟲引出來……怎麼會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