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域定州博浪城。
大日西垂,絢爛的赤霞將天邊映成紅色,層層迭迭如魚鱗也似的浮雲斜掛蒼穹由近而遠。
博浪城,位於定州最南端,與萊州千葉城遙遙相對。
這是一座充滿朝氣的城市,很大,而且極其繁華,即使已入黃昏,依然遊人如織,車馬喧譁。
街道兩旁,各種各樣的小販子們在沿街叫賣,各種大道小路像蜘蛛網一樣覆蓋到城市的每個角落。
“咚~~咚~~咚~~”
酉時,三聲鐘鳴準時自鐘樓上響起。
沉悶、低沉、渾厚的鐘聲響徹博浪城大街小巷,巨大的迴音一波一波向四面八方散去。
在過去,即使聽到鐘聲,城中之人最多也就遙望一眼鐘樓,該幹什麼繼續幹什麼。
但自兩日之前開始,下午五點的鐘聲便被賦予了別樣的用意。
當鐘聲響起之時,不管是正在交易的商家還是吵鬧嬉戲的遊人,都在同一時間住口不語,且都不約而同地止住了自己正在進行的行爲。
整座城市瞬間靜寂無聲,出現了一剎那的停滯。
片刻之後,整座城市恢復了正常,無數人向四方散去。
從空中下望,只見地面上的人流如一條條涌動的河水自集市中向外快速蔓延。
‘嘭~嘭~嘭.’
此起彼伏的門窗落鎖聲自博浪城的每一座屋舍中傳出。
‘咯啦咯啦~~咯啦咯啦~’
‘吱呀~~吱呀~~’
‘唰~~唰~~’
一扇扇窗櫺蓋板落下,一道道門扉被緊密合攏,厚密的窗簾與門簾堵住了門窗。
無論是一座座巍峨的高樓還是散佈於城市各處的簡陋民居及其它建築,這一刻,居住其中的人們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着已經持續了兩日的遮蔽光線行爲。
短短一刻鐘的時間,整座喧鬧的城市便完全安靜下來。
偶爾有嬰兒的啼哭或是咳嗽聲及狗叫、雞鳴之聲傳出,也會被立刻制止,斷絕聲音外傳。
“咚~咚~咚!”
又是三聲短促的鐘鳴,酉時三刻準確報時。
這個時間段的報時只存在於最近兩天,在過去,只有定點時間纔有鐘聲響起。
“嗖~~嗖~~嗖~~”
一道道破空之聲響起,一名名身穿白袍的修行者自城中九座如利劍一般聳立的高樓中飛射而出。
這些修行者每一人都臉色緊繃,神情嚴肅,雙目四下巡掃,隱隱約約的靈光自眼中綻出。
“各部快速巡視自身管轄之地,如有異狀立刻發出警示!”
一道渾厚的聲音自這近千人的耳中響起。
“明白!”
“遵掌令法旨!”
“瑾聽吩咐!”
上千白袍修行者各自應和一聲,隨後身軀一晃,驅動腳下‘飛劍’四散城中各處。
這些白袍修行者並非旁人,正是統轄博浪城的逐星劍派弟子。
他們腳下的‘飛劍’也並非正統劍修所煉化的本命飛劍,而是由‘先天一氣南宗’在一百六十年前根據青眉的要求特意研發出的一種飛行法器。
其原理其實與南宗最早發明的飛行法器‘一尺盤’毫無二致,只不過外形被煉製成了‘劍’形。
但是,即便在逐星劍派這等劍修宗門之中,也並非每一名修行劍術的弟子最終可以成爲真正的劍修。
一般來說,一代弟子中,如果最後十成中能有一成弟子成爲劍修,逐星劍派都要開啓祖師堂,向宗門列祖列宗誇耀一番了。
在逐星劍派中,無法領悟劍意弟子是無法列入宗門內門弟子門牆的。
他們會被勸說轉修劍器之術,與宗門煉製、傳承的劍器進行相性匹配,若是二者相性相合,便可執掌劍器。
但是,由於主導權受劍器制約,執劍者的能力會受到極大的限制,換言之,就是劍器的威力決定了執劍者的能力上限。
終執劍者一生,其也不過是在溫養劍器,使劍器避免失去靈性而化爲凡鐵。
故此在逐星劍派中,執劍者也被戲稱爲‘劍奴’。
可即便如此,還是有大量的劍術修行者無法與劍器相性相合,連做‘劍奴’的資格都沒有。
不過,自從‘先天一氣南宗’煉製出‘飛劍’形飛行法器之後,劍修宗門中無法領悟劍意的劍術修行者終於迎來了春天。
藉助‘飛劍’形飛行法器,他們可以和門中劍修一樣在空中快速飛行並進行戰鬥。
雖說他們無法如真正的劍修那樣人劍合一化光遁行,但卻能腳踏‘飛劍’在有限的空間內進行穿空戰鬥。
一些天資卓絕的劍術修行者甚至能夠通過‘飛劍’形飛行法器及劍器的輔助,與真正的劍修進行爭鬥而不落下風。
由於‘飛劍’形飛行法器的拉風外形效果以及其特殊的作戰技巧,‘飛劍’形飛行法器也漸漸在修行界傳播開來。
隱隱約約間,一個新的劍術流派在緩緩成型。
同樣的,‘一尺盤’這個已經被‘空行舟’替代了的飛行法器通過轉型在修行界重新煥發活力,這一點卻是始作俑者青眉所沒有預料到的。
此時,一名名逐星劍派的弟子腳踏‘飛劍’,三五成羣按照各自管轄的區域進行巡查。
中元節之夜鬼門大開,陰陽兩界重合,必然會對‘人間界’造成巨大影響。
爲了確保屬地百姓不會受到傷害,逐星劍派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大意。
‘嗖嗖嗖~’
三名逐星劍派的弟子腳踏‘飛劍’自一處數百人居住的高樓樓頂離開向東飛射。
這一座樓內百姓衆多,是三人巡守區域中最爲關鍵的幾處地方之一,此處無恙,三人神色皆輕鬆了幾分。
三人中,一名面色稚嫩,年歲最多不過十六七歲的少年回頭向西望了一眼。
通紅的大日尚存一縷餘暉,但此時臨近戌時,也就是晚上七點,天色已是漸黑,最多再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夜晚便將到來。
“師兄,中元節晚上真的會打開‘鬼門關’嗎?”
這個想法已經在他心裏憋了兩天,此刻實在有些忍不住了,纔開口詢問。
被他稱作師兄的是一名看起來大約四十餘歲的中年人,面色冷峻,眉梢眼角隱隱有凜冽的殺氣透出,在其頭部周圍盪出淡淡的空氣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