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當然沒私奔。”陸孫氏瞪了眼大孫女,神色嚴肅地說道:“聘者爲妻奔爲妾!她若與情郎私奔,此後便沒有任何退路,就和那沒有根的浮萍一樣。”

    “嗯嗯,我知道,然後呢?”陸青竹追問事情的後續,顯得迫不及待。

    陸孫氏搖了搖頭,笑道:“他們自然是想辦法在一起了,我也想法子斷了那殺豬匠求娶的心,嫁給了你爺爺。”

    “沒了?”陸青竹不可置信,“過程呢?具體描述沒有?”

    老太太未免太敷衍了,最精彩的過程就用“想辦法”三個字糊弄過去了。

    陸孫氏笑笑不說話,這想出來的辦法,自然是不能和孫女說的。

    陸青竹再三追問無果,只覺得抓心撓肝的難受,可老太太的嘴巴比河蚌還緊,她根本問不出來,垂頭喪氣地死心了。

    *

    陸大娘去問責,結果自己吃了一肚子氣回家,看哪哪都不順眼,一屁股坐屋檐下就開始罵人。

    各房的屋門都緊緊閉着,好像屋裏沒人一樣。

    陸大娘罵得口乾舌燥才停下,罵罵咧咧起身去堂屋喝水,一整天什麼都沒幹,卻感覺十分疲累。

    她端着水杯坐着想了許久,陸孫氏不來,明天的席面沒人做——至於三個兒媳婦,那做的就是豬食!

    事關陸學文的親事,陸大娘也算絞盡腦汁了,既然從前的便宜佔不到了,那就只能另外想法子。

    將村裏做飯好喫的婦人都扒拉一遍,勉強找出幾個還不錯的,陸大娘打算現在就走一趟。

    她走哪慣是動嘴不動手,對兒媳婦的使喚自然是極爲順手的,這會要出門了,也得將事情安排下去。

    “老大家的去村裏借桌椅板凳碗筷;老二家的把那些菜該洗的洗,該切的切了,肉等我請人來做;至於老三家的,把家裏裏裏外外都打掃一遍,尤其是學文的新房……”

    三個兒媳婦也暗中指望陸孫氏帶着兒媳婦來幫忙,因此什麼都沒做,這會卻全部落到了自己頭上,面色說不上的難看。

    可只要陸大娘還活着,這個家,她說的話就必須執行。

    於是三個兒媳婦各自忙活起來,只是明明是喜事,三人卻都黑着臉,看着比喪事還讓人難受。

    陸大丫陸二丫更是被使喚的團團轉,忙得像個陀螺。

    陸學棋安穩地躺在破木板牀上,對外面的喊叫充耳不聞,看着天色陸學文快要回來了,這才起身,慢吞吞出門去幫着打掃新房。

    陸學文單獨住一個屋子,即便一年住不了幾次,但陸大娘還是吩咐兒媳婦孫女們要天天打掃,所以這個屋子算是家裏最乾淨的。

    衛氏還當女兒良心發現知道幫忙了,結果看她一直伸着脖子往外瞧,手裏的抹布胡亂擦着乾淨的桌面,根本沒用心打掃,更氣不打一處來。

    “就沒見過你這麼懶的丫頭!我真是命苦哦,怎麼攤上你這麼個冤家,你看看大丫二丫,從小就知道幫着幹活,你呢?你就知道氣我,氣死我得了,你個死丫頭……”

    陸學棋不耐煩地皺眉,語氣冷冷道:“那你就去死!”

    她過得這麼慘,都是父母沒本事!

    可她高嫁後,還是不計前嫌沒少幫扶親哥哥。

    可父母呢,什麼忙都幫不上,只知道給她惹麻煩,讓她收拾爛攤子,使她過得越發辛苦。

    這樣的父母,有何用?

    死了倒也乾脆。

    陸學棋到底和從前不同了,頗有幾分了不得的氣勢,看着衛氏的眼神裏沒有一點溫度。

    原本還在念叨的衛氏,便這麼被嚇住了,臉微微泛白,半張着嘴看着陸學棋,似是驚訝似是難過。

    陸學棋只冷冷收回目光,不再理會衛氏,待院子裏響起陸學文的聲音,她才換了笑臉出去了。

    衛氏在屋內聽到女兒笑盈盈的聲音說:“大哥哥你回來了,先在堂屋坐坐喝點水吧,我在給你打掃屋子呢!”

    衛氏恍恍惚惚想,原來女兒是有乖巧聽話的一面的,再想想她素日裏對待自己的態度,只覺得心涼。

    *

    陸大娘做人是真不行,但好在陸學文聲名在外,就算只爲了那麼一點點的可能,也總有幾個人願意給陸大娘做這個面子。

    因此她上門一說,權衡再三下還是有幾個人答應下來。

    爲了席面好看,爲了自家女兒,布莊何掌櫃送來兩頭處理過的大肥豬,這也是陸大娘的底氣所在。

    雖然白得了兩頭大肥豬,但陸大娘可不打算都拿出來做席面,饒是一隻豬,也足夠來幫廚的婦人們驚訝了。

    等知道這是陸學文老丈人送來的,更是羨慕,好話不停,說得陸大娘眉開眼笑,總算有了辦喜事的樣子。

    這一晚,陸大伯家忙到了深夜才熄燈。

    五月十八,宜嫁娶。

    陸家村今日久違的熱鬧,孩子們也像從前一樣滿村子亂跑玩耍。

    陸大伯家喜氣洋洋,院子裏掛了紅喜布,房門窗戶上都貼了喜字,大門口和房檐下還掛了一對紅燈籠。

    因着今日的喜事,管事的竟還給放了一天的假,因此忙碌了兩個多月的壯勞力們也是難得的清閒。

    陸青竹從山上割草下來時,就遇到好幾個小夥伴,她家青蘭也帶着青梅青菊在外面玩,頭上的小揪揪都要散開了也渾然不覺,瘋玩亂叫。

    簡直像是出來放風的犯人。

    路過茅草屋時,陸青竹看了眼,陸學武不在家,應該是去老宅幫忙去了。

    陸大娘連妯娌都想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態,對淨身出戶的親孫子那更不用說,指定是要物盡其用的。

    餵了羊,洗了手,陸青竹才發現陸老頭陸孫氏還坐在堂屋。

    “爺爺,你和我奶奶不去喫席了?”

    陸老頭看了眼天色,不慌不忙道:“早呢,還不到開席的時候。”

    老兩口就打算單純去喫席,也不想太早去看哥哥嫂子小人得志的樣子,反正離得近,就幾步路的功夫。

    “今天你爹、青松和我們一起去,你和你娘他們在家喫。”陸孫氏也不說帶肉回來給大孫女喫的話,上了桌的肉根本剩不下。

    “知道了。”

    陸青竹也沒想去,這年頭喫席全靠搶,手速慢了根本什麼都撈不着,在家好歹能喫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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