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青竹微微低着頭，忽然神色不明地勾脣無聲一笑，陸學棋能被這麼及時找到，她也是沒想到的。
不過陸學棋到底在她身上吃了好幾次虧，想必在對她動手前，也留了個後手。
只怕陸學棋當時也是想着要將她打暈帶到山上去解決的。
丟河裏實在太容易被發現了，後山山林那麼大，真要找人，也得費一番功夫呢。
“哈哈哈。”陸三嫂捂嘴悶笑幾聲，關了院門後對陸孫氏說道：“娘，你可是沒看見，三丫身上的衣裳都被抽的破破爛爛的，染了不少血。那腿啊，嘖嘖！我瞧着還有些嚇人呢！”
“都那樣了，伯孃和堂嫂都沒想着給遮住身子，好歹也是十幾歲的大姑娘了！”
陸孫氏看了陸青竹一眼，淡淡說道：“學武那會只是廢了手，他們都能狠心將學武趕出來。現在三丫是兩條腿都斷了，以後可能連站也站不起來，何況這接骨吃藥也得不少銀子，你伯孃沒直接讓三丫在山上自生自滅，那都是有同村人的緣故了。”
陸三嫂搖頭，嘆道：“這果然就是老的什麼樣兒，小的就跟着學成什麼樣兒。”
陸大娘攤上這麼個孫女，可不就是自食惡果嗎？
陸孫氏對這話很是認同，“以後挑兒媳婦可得用點心，別被騙了娶回來個攪家精。”
三房只有陸青榆一個兒子，可不像大房二房，兩個兒子起碼還有個替換的。
“看娘說的，那青榆到時候娶媳婦，您這個當奶奶的不得給把把關啊？”
陸青竹離得近，隱約能看到陸三嫂的表情——她分明就沒想過要自己挑兒媳的。
“行了，都回屋吧。”
*
雖然白天偷偷摸摸幹了件大事，陸青竹的心裏倒也沒藏着事，躺下後同青蘭青梅青菊說了幾句話後，便有了睡意。
一夜無夢，睜眼便是天亮了。
陸青竹都不知道是她心理素質槓槓的，還是她天生就心大不裝事。
對於昨天的事，她甚至都不擔心陸學棋醒來後指控她會如何——反正陸學棋說再多，都與她無關就對了。
這麼一想，陸青竹也覺得那都不算事了，於是就這麼輕易丟到腦後，不在關注了。
倒是陸青楊，昨晚他和兄長們在屋裏玩鬧，壓根沒注意院子外的動靜，到中午時，便知道了這個消息。
等陸青竹回來時，陸青楊就安耐不住拉着她說了這事，陸青竹對此很是平靜：“我昨天還看到了，不說渾身是血，但也差不多了。”
“這麼慘啊？”陸青楊抑制不住想笑，但又極力剋制壓着不讓嘴角翹起，“也不知是誰這麼厲害？”
陸青竹覷了他一眼，不說話。
沒有誰，區區在下而已。
“我聽大虎他們說，伯奶奶家根本沒多少銀子了，到了鎮上以後連診金都給不起，別說給陸三丫接骨吃藥了。”
“所以伯奶奶現在就想趕快找到打斷陸三丫雙腿的那個人，以後就把陸三丫賴給那個人了。”
陸青竹笑了笑，“伯奶奶怎麼不問陸三丫是誰打斷她的腿？”
“真瘋了？”陸青竹詫異。
“嗯嗯。”陸青楊連連點頭，“她一直說大堂哥中秀才了，那幾個跟着去送人的叔叔們還當真了，就說了幾句好話恭喜伯奶奶。”
“這事又沒辦法騙人，伯奶奶肯定不敢就這麼承認了啊。但這事吧，拔出蘿蔔帶出泥，大堂哥考了幾次都沒中的事，就這麼被知道了。”
陸青竹：“……”
還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陸青楊控制不住喜悅的心情，翹着小腳腳說道：“現在好多人都說伯奶奶伯爺爺腦子不清楚，非要供着大堂哥唸書，結果二十好幾的人了，要媳婦沒媳婦，要孩子沒孩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整個就是一個廢物！”
“還說，當初把何家的宅子鋪子賣了，在村裏多買幾畝地，再蓋個新房子，養老不用愁，孫子成親也有房有田不用愁。哪像現在，什麼都沒有，還欠了不少銀子。”
陸青竹挑眉，反問道：“欠了銀子？”
“是啊，伯奶奶帶的銀子根本不夠。但人都擡到醫館了，總不能再擡回來吧，所以就借了醫館的銀子。”
陸青竹忍不住笑了，借了醫館的銀子，只怕想賴着不還都不行了。
果然，陸青楊接着說：“簽了借條，按了手印的。若是伯奶奶不還，醫館能拿着借條去衙門告的。”
“那現在呢？陸三丫回來了嗎？”
“回來了。”陸青楊搖頭，“伯奶奶哭窮，說是借了這麼多銀子給陸三丫看病，家裏實在負擔不起。”
“她的腿接好了，但能不能長好就不知道了。聽說伯奶奶也沒給開藥，回來的路上陸三丫一直在喊疼。”
“嗯。”
陸青竹輕輕應了聲，想着若是按照陸大娘這麼折騰，陸學棋的腿指定是好不了了。
雖然沒能將她留在後山，但往後她斷了腿不良於行，成了曾經她口中喫白飯的殘廢，只怕也是生不如死。
尤其是陸學棋如今瞧着，大概率是因爲陸學文屢次不中，加上陸青竹的刺激，生生將自己逼得神經錯亂了。
“她這樣，也挺好。”
再也禍害不了別人，活着也只是受罪。
“是挺好的。”陸青楊真心實意的贊同這話。
中午喫飯時，陸大伯家又鬧騰起來，村裏不少人端着飯碗去瞧熱鬧，陸家除了陸三嫂蠢蠢欲動之外，其他人都坐的穩穩的，沒有半點要去看熱鬧的意思。
陸青竹扒拉一口飯，擡眼看看陸孫氏，再瞅瞅陸老頭——嗯，老兩口裝得像個聾子一樣。
倒是陸大哥開口說道：“三丫的腿這麼一斷，大伯家還不知道要鬧多久呢。”
陸老頭面無表情喫着飯，“我沒銀子。”
陸大哥又去看陸孫氏。
陸孫氏不緊不慢說道：“何家的鋪子宅子，不是纔剛賣了沒多久？”
“陸學文那些書，不也還值些銀兩？”
哪就窮到這份上了？
說到底，就是不願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