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想不到,爲了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陳士良竟然在兵器上下了毒。事情突兀的變化,讓陳二寶不得不改變計劃,轉而支持陳士良進取首裏城。
現在這種局勢也好,陳祖義是堅定的撤離主張讓陳二寶無法撼動,原只想拖一拖,爲大明水師的到來爭取時間,現在好了,陳祖義死了,而陳士良也不會離開這裏。
無論如何,水師有了足夠的時間,這對於朱允炆的終極計劃至關重要。
陳士良已經不太信任陳二寶,但還需要他的智慧,在確定策略之後,陳士良當即命令:“劉麻帶隊,陳二寶爲副,帶八百主力、二百俘虜,夜襲首裏城。”
這樣還不放心,陳士良提拔了胡九、張器兩人,安排道:“船廠關係重大,自今日起,你們兩人就幫着陳大寶來管船廠吧,記住了,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一週內,我要所有船隻造成!”
胡九、張器也不是傻子,明白兩人的真正任務是盯着陳大寶,作爲新秀,自是積極。
陳二寶深深看了一眼陳大寶,隱晦地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就跟着劉麻整隊登船,準備進取首裏城。
此時的首裏城依舊是空虛的,畢竟尚巴志出征在外,但這種空虛已不同於武寧時,尚思紹雖然放權給了尚巴志,但絕不是一個無能之輩,其深知民心是根本,在尚巴志離開的同時,就以國王的名義發佈文書,告知中山國百姓武寧已死,一應苛捐雜稅廢除。
尚思紹贏得了民心,自然也贏得了人力,贏得了城防。
陳二寶清楚此時已經不再是進攻首裏城的最佳時機,但也十分清楚,這是削弱乃至消滅南洋海賊團主力的最佳時機。
憑藉着寥寥數人,絕無法消滅陳士良大部分精銳。
自己辦不到,那就找可以辦到的人。
劉麻看了一眼身旁的陳二寶,這個背叛陳士良的傢伙也該活到頭了,只要打進首裏城,自己就斬下他的頭顱,這是陳士良的密令。
陳二寶忽視了劉麻的目光,隨船上岸,帶隊伍悄無聲息地行進。
首裏城距離海岸線也不算遠,三十餘里。
夜色掩護,海賊無聲。
在抵近首裏城五里外時,陳二寶才氣喘吁吁地坐下來休整,劉麻也累得夠嗆,坐在陳二寶一旁,將鋼刀橫在膝蓋上:“二寶,你打頭陣。”
陳二寶呵呵笑着:“那就多謝麻子兄了,這突襲打的就是出其不意,看這天色,正是軍士睏乏疲憊的時候,我帶兄弟們打頭,定能一舉入城。這可是首功啊,嘖,到時好處我分你一些。”
劉麻頓時着急,我去,陳二寶說得有道理啊,出其不意,說不定就是首功一件啊,他日在陳士良面前也能擡得起頭,若是被陳二寶搶了首功,這算什麼,一個叛徒,怎麼能摘首功呢?
陳二寶翹着二郎腿,舒坦地哼唱起小調。
劉麻見陳二寶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尷尬地笑了笑:“可打頭陣畢竟危險,不若這樣,我罩着你。”
“你罩着我?”
陳二寶不屑地打量劉麻,冷笑一聲:“大當家還在的時候,你算老幾,也配罩着我。現在少當家剛上位,我正是需要功勞的時候,怎會讓給你。”
劉麻臉色很是難看,不成想眼前的這個傢伙竟是不喫好歹,沒半點眼色!
沒錯,陳祖義還在的時候,陳二寶備受器重,可現在不一樣了,現在說話算數的是陳士良!若陳二寶真的拿走首功,陳士良說不得會原諒陳二寶,並委以重任,到時候哪裏還有自己的位置?
不行,得爭!
“我是帶隊之人,所有命令聽我的!”
劉麻下了決斷。
陳二寶不甘心:“你不能一仗帶隊身份就奪我首功,剛剛你可是說過的,讓我打頭陣!”
劉麻起身,活動了下胳膊,踢了一腳旁邊的海賊,沉聲說:“準備攻城!”
陳二寶沒有辦法,只好看着劉麻整頓人手。
尹志國走到陳二寶身旁,低聲說:“頭,我們該怎麼辦?”
陳二寶看了看尹志國,這是自己收復的第一個人手,尹志國雖然是海賊,但還有家人在臺州,多年失了音訊,是陳二寶通過情報調查,幫尹志國聯繫到了家人,並帶來了其家人的一封信,力勸尹志國回到台州,做一良民。
尹志國在聽聞陳二寶自掏腰包,給父母和兄長購置了房子和田地之後,感激不已,自此成爲陳二寶的死忠。
陳二寶收攏人心的手段很多,自身又不貪財好色,有什麼好東西都緊着底下人,自是深受手下擁護,加上一些情感羈絆、利益許諾,有十三人徹底臣服,唯陳二寶馬首是瞻。
尹志國總結了下:嗯,劉麻在找死。
首裏城最好打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陳祖義這一支暗棋已經擺放在了明面上,尚巴志與尚思紹不是傻子,他們不可能再給陳祖義一次偷家的機會。
劉麻帶人抵近首裏城之後,直接發動了攻擊。
畢竟是海賊,尤其是與大明水師交鋒過的海賊,練就了一身攀爬的技術,身上鉤子、武器也齊備,猛地一個衝鋒,海賊還真的衝上了不高的城牆。
然後,遭遇了猛烈的反擊。
尚思紹並沒有住在王宮裏面,而是住在了城牆之上,這種待遇並不是爲陳祖義單獨準備的,而是因爲中山國諸多按司還沒有臣服,保不準有人打着爲武寧報仇的名義殺過來。
準備周全的尚思紹,遇到了同樣準備周全的劉麻,結果是劉麻的慘敗。
海賊衝殺很是勇敢,開始殺起來的時候有血勇之氣,不怕死,這是真的。但問題是,海賊的人手不足,滿打滿算,只投入了七百餘人,這些人戰力不錯,可只顧着自打自的,不知道配合與結陣,這邊向東面殺,那邊往西面殺,可謂是亂成麻。
而反觀尚思紹軍,雖沒有多少戰力,也非絕對主力,但長槍如林,攻擊距離長不說,還懂得配合,死一個就有一個兵補上來。
劉麻是一個惜命的人,站在城下狂叫着讓人衝鋒,自己則留在了後面指揮,眼見這種情形,不由地着急起來,轉身就找陳二寶,命令道:“你帶人殺上去,一定要打開缺口!”
陳二寶擡頭看着城牆,抽出了腰間的刀,毫不猶豫地擡起,砍在了劉麻的脖子上,劉麻做夢都想不到,一向文弱,以謀略見長的陳二寶竟然會用刀子殺人,殺的還是自己!
劉麻以不可思議地眼神看着陳二寶,然後感覺到生命力在快速流失,渾身變得冰冷,人也陷入絕望。
“爲什麼?”
劉麻退後一步,想要捂住脖子,可血汩汩流淌,很熱,很稠。
陳二寶擡起刀,熟練地擱在袖子上,擦拭過血跡,緩緩說:“爲什麼,你不是想要我的腦袋嗎?既然你有了這種想法,難道不應該先賭上自己的腦袋?”
“你都知道?”
劉麻指着陳二寶。
陳二寶笑着說:“劉麻,我還真的被你小看了,莫要忘記了,我掌握着整個海賊團的消息,你與陳士良的一些伎倆,即便是沒有人說,我也能猜的到。”
劉麻不甘,卻再無力說什麼。
看着死去的劉麻,陳二寶釋放了二百俘虜海賊兵,然後剩下的猶豫不決的海賊們說:“你們要麼攻城,要麼逃命去吧,總而言之,不要跟着我。”
數十個海賊面面相覷。
陳二寶也懶得理睬這些人,帶着尹志國等一干心腹就要離開。
一個名爲王刀的海賊站了出來,喊道:“陳二寶,我們都知你對待兄弟極好,讓我們跟着你走吧!”
“對,讓我們跟着你走吧。”
一干海賊沒了主意,加上平日裏陳二寶對衆海賊很是照顧,深得人心,這些海賊才心甘情願跟着陳二寶走。
陳二寶看着衆人,嚴肅地說:“我要返回津固島,殺掉陳士良,你們誰有這個膽量,那就跟着我來吧!我陳二寶不敢保證你們榮華富貴,但可以保證,只要你們跟着我拼命,死,我們一起死,活,我給你們太平日子!”
王刀跺腳,對猶豫的衆人喊道:“王二寶可比陳祖義、陳士良好多了,我們跟着他混,要不然,你們只能一輩子留在這琉球島上!”
“我們跟着你走!”
衆海賊答應。
陳二寶點了點頭,沒有再回頭看城牆上被不斷圍殺的海賊,而是直接選擇了撤退。王刀沒有說什麼,撤退需要有人掩護,他們是最合適的人。
津固島,船廠內。
陳大寶坐在一堆木板上,打量着忙碌的船匠,不遠處就是胡九、張器。
莊正德拿着錘子敲打着船舷,時不時擡起頭看向陳大寶,陳大寶打了個哈欠,然後跳下木頭,一步一搖晃地走向莊正德,喊道:“你這個老頭子看我作甚,是不是想逃走?我告訴你,現在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