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暖咬着嘴脣，眼淚不斷的從微微泛紅的眼眶裏滴落，她死死抓着衣角，不肯讓自己展現出半分柔弱。
在她對面，傅雲疏焦灼的來回踱步，時不時恨鐵不成鋼的瞪妹妹一眼。
在這種窒息的氛圍裏，鄭明縮頭縮腦的進來送咖啡，走到一半兒，就因爲過度害怕而抖了手。
好不容易走到辦公桌前放下咖啡，鄭明剛要偷偷溜走，就被傅雲疏下一句話釘在原地：“鄭明，櫥櫃裏的零食是你放的？”
鄭明不明所以的點點頭，“是，小傅總說您總是加班，怕您餓，所以我都會按時補充您的零食櫃。”
聞言，傅雲疏臉色更難看了，“出去。”
鄭明連忙跑了。
隨着他關上門，傅雲疏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他整個人都處於過度憤怒下的失控狀態。
以至於他生平第一次吼了妹妹：“傅暖！你好大的膽子！宋虞總覺得餓是不是也是你乾的！說！”
傅暖咬緊嘴脣，帶着哭腔倔強道：“你覺得是我？哥哥，就憑宗湛一句話，你就覺得是我給宋虞換藥？現在還在懷疑我用藥讓宋虞加重飢餓感？”
“證據確鑿！”
“什麼證據！”傅暖崩潰大喊：“我那天確實去了那個小區，可是哥哥，你不能因爲監控拍到了我進小區門就說是我唆使的那個醫生！”
“不然還能是因爲什麼！你長到二十七八歲，統共去過幾次那種老舊的小區！”
傅雲疏臉色漲紅，太陽穴‘突突’的疼。
剛接到宗湛消息說他查到傅暖給宋虞換藥時，他一百個不信。
可是當宗湛把證據一條條列出來的時候，他動搖了。
他的妹妹不是初犯。
五年前就因爲好心辦了壞事，用一杯春藥隔開了他和雪稚。
他不允許，也不接受這種骯髒的手段再出現在他面前。
深呼吸幾口，傅雲疏眼前陣陣發暈，他跌坐在皮椅裏，聲音疲憊至極：“那你說，你去那裏做什麼！”
“我……”
傅暖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嘴脣上沁出一滴血，襯得她面色更加蒼白。
“傅暖！”傅雲疏卻等不及，不打算再給她猶豫的機會：“你的未婚夫想把你送進監獄，可你直到現在還在對我隱瞞！”
傅暖被‘未婚夫’三個字刺激到了，熱淚滾滾而下，她哽咽着直視傅雲疏：“哥哥，我知道你怪我陰差陽錯之下害死雪稚姐姐，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找那個男人，我想着，除了我，這個男人也必須接受懲罰，這樣才能告慰雪稚姐姐在天之靈。”
“你在找他？”傅雲疏微微坐直了身子，因爲這個出乎意料的答案，眉頭緊緊擰起：“傅暖，別對我撒謊。”
“我沒有！我沒有！”
傅暖再次崩潰大哭：“你以爲我就不愧疚嗎！你以爲我這些年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嗎！哥哥，我的痛苦不比你少半分！這些年，我把賣我藥的人送上法庭，我把疏忽管理的酒店告到破產，我把沒有圍欄的醫院重新修葺，你真的覺得我會去謀害一個和雪稚姐姐長得那麼像的女人嗎！”
雪稚死後，他拒絕一切和她有關的消息，刻意的把她封存，這些事本來是應該他去做的，可他因爲恐懼，因爲愧疚，因爲後悔，把這些都忽略掉了。
他沒想到傅暖會做這一切。
傅雲疏怔怔擡頭：“可是她搶了宗湛對你的愛。”
“我知道。”傅暖愴然一笑，“但是沒關係，哥哥，我知道你需要更多的幫助才能達到你想要的結果，爲了這個結果，我可以爲你付出一切。”
傅雲疏定定的望着她，漆黑的眸子裏充斥着憤怒、質疑，以及濃濃的疲憊。
他難以抑制胸腔裏澎湃的濃烈情緒，說話時嘴脣不停地抖着。
他道：“那你告訴我，傅暖，你去那裏見了誰，你找到了什麼，你接下來想要幹什麼，完完整整，全都告訴我！”
說着說着他又開始激動，宛如一頭暴怒的雄獅，沒有理智。
傅暖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尖聲嘶吼着：“你還是不信我！哥哥，那你自己去看，去查！去看看三號樓一單元304裏住着的，是不是一個染了毒癮的小混混！”
“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傅暖被吼的一抖，顫顫巍巍的拿出口袋裏的手機，找出一個文件夾發給了他，“我找到的這個小混混當年在酒店後巷勒索過那個男人，我去給他送錢，他答應我只要錢到位，他可以把那個男人遺落的錢包給我。”
“哥哥，這個文件夾裏有我這麼多年瞞着你查的所有東西，我怕你接受不了，所以才偷偷的查，現在我把所有東西都給你，哥哥，你親自去查，去給雪稚姐姐一個交代。”
“我知道你始終忘不了雪稚姐姐，我比誰都清楚你有多愛雪稚姐姐，看見宋虞那張臉的一瞬間，我幾乎以爲這是上天給你的一個恩賜，但是我沒想到她和宗湛也有關係，不過不用擔心，哥哥，我會幫你搞定宗湛，之前是我犯了錯，拆散了你和雪稚姐姐，現在，也該由我彌補這個錯誤。”
傅暖擦乾眼淚，安靜的離開了。
偌大個辦公室只有黑白兩色，空空蕩蕩，毫無人氣。
傅雲疏跌坐在寬大的皮椅裏，兩年未見的幻覺捲土重來，血色佔滿整個視野，雪稚破碎的身體和一團漆黑的臉慢慢向他走來……
鄭明聽見聲音覺得不對衝進辦公室的時候，傅雲疏已經跌落在地，痛苦的閉着眼睛，雙手死死扼住咽喉，整個人完全處於瘋癲狀態。
鄭明嚇死了，急忙把他的手掰開，“傅總？傅總！你怎麼樣傅總？需不需要去醫院……”
“回老宅。”
傅雲疏面色蒼白，嘴脣輕顫，嗓音極致嘶啞，“回老宅。”
鄭明不敢耽擱，扶着他從備用電梯下到停車場，踩着超速的邊緣飛回了老宅。
按照指示扶着人來到閣樓，鄭明剛一打開門，看見屋裏面的景象後，就不由自主的長大了嘴巴。
牆壁上、地板上，甚至窗戶上，滿滿當當，全是一個女人的畫。
鄭明呆呆的想，倒是和宋虞長得很像，但絕不是宋虞。
這個女人眼睛太乾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