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賀在黑暗中猶豫十幾分鍾,才緩緩開口:“真的要這麼做嗎?鬧出這麼大動靜,你爸媽可能會不高興。”
他被叫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宗湛黑成煤炭的臉和渾身憤怒的氣焰,當時他還以爲是宋虞給他戴了綠帽子。
沒想到竟然是傅暖無中生兒。
宗湛的秉性他是知道的,雖然爲人過於乖張,性格也混不吝的有些無法無天,但他在私生活這方面確實比較注意,除了傅暖這個靠威逼利誘上位的未婚妻,未曾有過其他……給宗湛下蠱那個不算。
所以周賀能理解宗湛此時的憤怒,但現在還在傅雲疏的地盤,正所謂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對傅暖用那些手段是不是…過於狠辣了些?
宗湛呼出一口濁氣,冷聲道:“要是凡事都讓我爸媽高興,你現在應該在牢裏面蹲着。”
周賀面色一凝,不說話了。
半晌,後座的男人才不耐煩的說了句‘開車’。
周賀鬆一口氣的同時,又提起一口氣:“去哪兒?”
“你說呢。”
“去找老三?”
老三是之前放在榮城的釘子。
宗湛嘴角撇了撇:“去找宋虞。”
周賀驚訝了一瞬:“您還有臉去找人家呢?”
“……”
迴應他的是越過座椅的一巴掌,打在後腦勺,他愣了一下,忙道:“她現在應該很生氣吧,您要麼有信心能一下就哄好,要麼就留給她一點冷靜的時間。”
宗湛默了默,道:“她說她沒生氣。”
周賀又是一驚:“女人的話您也信?”
“她說,我就信。”
“可萬一她是裝的呢?女人們總是這樣,發脾氣的同時還想要一個善解人意的好名聲,興許前腳跟你說完她不生氣,後腳就背過身罵你不理解她。”
周賀聳了聳肩:“建議您帶着具體的解決方案去道歉,當然了,剛纔那些血腥的話不能說,您要委婉一點。”
“……”
沉默片刻,宗湛再開口時,聲音裏帶了些意外:“你今天好像很懂禮貌。”
周賀道:“因爲您看上去心情不好,我怕您遷怒於我。”
“你倒是識相。”
“因爲我瞭解您。”
周賀沒再多說,把車子平穩的停到了樓下。
宗湛開門下車的時候正好碰上搖搖晃晃走過來的老彭,他踢了老彭褲腳一下:“你剛回來?”
“唔。”老彭定睛看了兩眼纔看見是他,酒立馬就醒了,顫顫巍巍道:“是…我有個應酬……您要是介意的話,我以後都不去了。”
宗湛皺了皺眉,道:“虞兒心情怎麼樣?”
老彭怔了一下,似乎不明白他爲什麼這麼問:“她心情還好吧?還找我要了很有名的那家炸雞店的鏈接,宗先生,能喫的進飯就說明心情不錯,而且她身邊還有傅爲念呢,她要是心情不好,不會帶個孩子回來的。”
說完,還特意壓低了聲音,鬼鬼祟祟道:“要不我先上去給您打探打探消息?”
宗湛輕輕點頭。
那就好。
宗湛終於覺得輕鬆了些,隨手把老彭甩給了周賀:“帶他滾遠點。”
——
“弟子規,聖人訓,首孝悌,次謹信。”
“這句話的意思呢,是說在日常生活中要做到孝順父母,友愛兄弟姐妹,其次是在生活中言語行爲要謹慎小心,要講信用。”
雪稚輕輕地給念念講解其中意思,念念也學得很快:“意思就是我要孝順爸爸,但是姐姐,怎麼纔算是孝順呢?”
他覺得自己挺孝順的呀,爲什麼姐姐要給他講這個?
看着孩子純真的目光,雪稚實在狠不下心說他一點也不孝順傅雲疏。
想了想,委婉道:“孝順就是儘量讓爸爸高興。”
“啊?這麼難啊?”
念念小嘴一癟,不樂意了:“爸爸總是不高興,他有那麼多錢還不知足,有這麼可愛的兒子也不知足,姐姐,可能等他有了你,就會知足了,可是那樣一來,我就沒有你了。”
他越想越傷心:“不能我孝順他,他不孝順我呀!”
雪稚:“……”
她只能道:“小孩兒對大人才是孝順,大人不用孝順小孩兒,爸爸把你養這麼大,已經很辛苦了對不對?”
念念搖頭:“也沒有那麼辛苦吧?爸爸從來不管我,我餓的哇哇大哭他嫌我吵,我說想讓爸爸抱,他覺得我矯情,我小時候尿了褲子他還罵我活該呢。”
“……”
雪稚勉強一笑:“行了寶貝兒,不用說了,你沒必要孝順他,他不配!”
念念深以爲然:“可是我喫飯的時候都會想着給爸爸留一點,睡覺的時候也會擔心爸爸有沒有蓋被子,有一次他喝醉了,還是我給他洗臉洗腳,還給他餵了水呢!”
這樣算不算是養爸爸?
他很辛苦的。
念念吸了吸鼻子,大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雪稚:“姐姐,你明天去給爸爸講《弟子規》,讓他以後好好孝順我,好不好?”
“好……”
雪稚人都聽麻了,稀裏糊塗就應下了這個難度很高的任務。
正恍惚着,房門被輕輕叩響。
念念邁着小短腿去開門,看見來人後,眉毛一擰,不大高興:“小姑夫,你怎麼來了?”
宗湛嗤了一聲,“我不能來?還有,以後不準再叫我小姑夫!”
傅暖先打破了平衡,他也沒必要再維持表面上的和平。
念念問:“那我應該叫你什麼?”
“你知道姐夫是什麼意思嗎?”宗湛蹲下身子,略帶笑意的問。
念念明顯很懂:“姐夫就是姐姐的丈夫……你又不是姐姐的丈夫!”
“馬上就是了。”
宗湛見他不願意叫,敷衍的摸了摸他的腦袋,道:“不想叫就算了,反正你以後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姐姐纔不會跟你在一起。”
隨後,他的耳邊想起了痛徹心扉的哭聲。
“姐姐!宗湛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