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湛沒有和雪稚一起走，他知道她現在需要安靜。
他蹲在地上，點了一根菸，薄薄的煙霧飄灑在空氣中，慢慢把傅暖圍繞起來。
嗆人的煙味兒直衝鼻尖，傅暖眼淚流的更加洶涌，表情卻兇狠：“宗湛。”
她有多愛這個男人的灑脫，現在就有多恨。
宗湛似乎看不見她想要咬死他般兇悍的眼神，淡淡道：“你爲什麼總是要做壞人呢，壞人活不長的。”
傅暖冷笑：“你難道不是壞人嗎？”
她不能確定，但她可以猜測。
“找一個模樣相似的冒牌貨就能洗清你心底的罪孽嗎？宗湛，你應該永遠爲宋雪稚的死亡感到愧疚！”
宗湛挑了挑眉，不甚在意道：“爲什麼是我？應該是你吧，傅大小姐，你該不會以爲騙住你那個愚蠢的哥哥，就等於沒做過那些壞事吧？給她下藥是事實，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以你下的藥爲起點慢慢蔓延，你纔是罪魁禍首。”
他什麼意思？
爲什麼不否認？
他現在是直接承認那晚的人是他了嗎？
驚喜來得太快，傅暖卻愈發的困惑難堪。
如果那晚的人真的是宗湛，那他是隻因爲一次露水情緣就愛上了宋雪稚，以至於人死了之後還要費盡心思找個替身？
呵。
宋雪稚真的就這麼好？
傅暖跪坐在地上，長髮披散，臉上一片紅腫，她很狼狽，這種狼狽全是拜宋虞所賜！
她譏誚道：“宗湛，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宗湛情緒平靜：“我之前總覺得要留着你，你還有用。”
包括把雪稚放到傅雲疏身邊，包括任由傅暖撒野。
他想讓雪稚好好看看這兄妹兩個的噁心嘴臉，想讓雪稚看清傅雲疏的爲人，想借傅雲疏對傅暖的絕對袒護，和雪稚對傅暖的恨意，讓雪稚徹底對傅雲疏死心。
他到底是自私的，明明只要人在他身邊就應該滿足，但是卻得寸進尺的想要得到雪稚全身心的愛意。
他以爲自己不在乎，但實際上，他也想要一個乾乾淨淨的，只屬於他的雪稚。
但是現在看來，很沒必要。
雪稚看上去柔弱純善，但並非是非不清，也許在她從樓上跌下來的那一刻起，她和傅雲疏的緣分就到此爲止，她明白什麼纔是最應該做的。
所以傅暖的存在就顯得很多餘。
宗湛眸色沉沉，“非常多餘。”
不僅沒有起到積極作用，反而一次又一次做出令人不適的壞事。
他把香菸夾在手指間，面色有些遺憾：“她不喜歡煙味兒，但你讓我很煩悶，我不得不抽根菸來緩解，所以……”
傅暖依舊冷笑不止：“所以什麼？我倒是不知道你這麼坦誠，你以爲站在道德的制高點諷刺我，就能洗淨你身上的罪孽嗎？宗湛，你我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惡人，她有多恨我，就有多恨你！”
“是嗎？”宗湛把煙掐滅，擡起眼睛望了一眼樓梯間，他和傅暖說話的聲音很小，傅雲疏聽不見，“所以你去死吧，你死了，她不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嗎？”
傅暖氣笑了，她從地上艱難的爬起來，陡然拔高了聲音：“那你就試試看，看能不能把我扒皮抽筋！索性你們已經把我的尊嚴踩在腳底，我在你們心裏就像一隻狗，可以隨意打罵！宗湛，你憑什麼！她又憑什麼！”
她眼裏噙着眼淚，一瘸一拐的捂着肚子往電梯的方向走，宗湛沒攔她，蹲在地上，百無聊賴的看着傅雲疏面色鐵青的從樓梯間走出來。
他甚至還笑着提醒一句：“傅總快跟上去看看吧，不然大小姐一會兒尋死怎麼辦？你去的晚了，她被車撞死成一攤碎肉，那豈不是故意要逗我開心。”
“宗湛！”
電梯已經關閉，傅雲疏索性等下一趟，他站在電梯前，渾身圍繞着冷意。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這件事到此爲止。”
“孩子還沒醒呢，怎麼就到此爲止了？”宗湛笑彎了眼睛：“傅總真是薄情寡義啊，你養這孩子養了那麼久，就算不是親生的，也該有一點感情存在吧？更何況你還指望着要用他達到你的目的呢，善待工具，好嗎？”
傅雲疏眸色暗淡：“我對傅爲念的救治向來盡心盡力。”
無論他對孩子懷有怎樣複雜的情感，該花的錢他一分沒有少花，該給的生活，他盡最大所能給了。
他問心無愧。
宗湛道：“就當是給你那個壞心腸的妹妹贖罪，她做壞事，你既然要給她擦屁股，那就擦得乾淨一點，省的最後兩邊不落好。”
他把菸頭扔進垃圾桶，隔着兩三米的距離，背對着傅雲疏，聲音慵懶而寡淡：“傅總，大人沒了，孩子是個念想，你不要就給我，我不嫌多。”
“你是怎麼認識的雪稚。”
傅雲疏突然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早在半年前，宗湛就跟他說過，讓他把孩子給他，說是要分給他一點念想。
那時候他就驚訝過，不清楚雪稚爲什麼會和宗湛有瓜葛，不清楚宗湛爲什麼會知道這就是雪稚生下的孩子，他明明瞞的很好，連傅暖都瞞過去了。
那時他不在乎，因爲不知道雪稚還活着。
可是現在，雪稚站在宗湛身側，離他越來越遠，哪怕有孩子作爲最後的殺手鐗，傅雲疏也感覺到了一絲惶恐。
他迫切的想要了解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雪稚到底和宗湛發生了什麼。
宗湛輕笑一聲，沒有回答，只道：“我很早就知道她會是我的新娘。”
雖然事情發展不受控，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如何追求她，她就已經香消玉殞。
但沒關係，他逆天改命，冒天下之大不韙，到最後，人到底還是要嫁給他的。
傅雲疏寒聲道：“我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宗湛奇怪的回頭看他：“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傅總，你現在最應該擔心的，難道不是你可憐的妹妹嗎？你的心裏已經有了猜測，對我的的身份，對宋虞的身份，這難道還不足夠引起你的重視嗎？”
他重新扯起嘴角：“我會殺了傅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