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隨便坐，我個人沒什麼規矩，在正式開始項目之前，我先給大家講一個東西，明確研發這個詞語的概念。”餘華面露微笑，舉起右手，豎起食指，朝着林婉等人緩緩說道。
“研發？”
林婉三人細細琢磨這個熟悉似乎又感覺不一樣的詞語，目光盡數凝聚於餘華身上，等待解惑。
“什麼是研發？首先，這個詞語起源於國外，英語單詞原爲Research&Development，國內不少翻譯爲研究與發展，事實上，這裏翻譯爲研究與開發更爲貼切，科學領域對研究的定義爲探尋未知，而開發的定義爲通過已知科學技術和新知識去創造全新物品的系統活動行爲。”餘華認真講述研發的概念。
“研究與開發……”林婉頓時眼前一亮，仔細斟酌這個解釋。
周遠和方玉似乎領悟到什麼，有些懵懂，又有些明悟。
“研發分爲兩種，科技研發和技術研發，對科學原理、規律、理論的研究稱爲基礎研究，而科學技術的應用性研究和開發稱爲應用研發。”
餘華頓了頓：“技術研發是指爲了實質性改進技術、產品和服務，將科研成果轉化爲產品的系統性活動，明確這個概念，對七塔式裝置研發項目纔有很好的全面認知。”
“所以，七塔式裝置本質上屬於技術研發，利用已知科學技術和新知識去創造新的東西。”方玉細細思索一番，回過味，目光投向餘華。
餘華點了點頭：“對。”
“老餘，謝了。”這時，腦子終於轉過彎來的周遠，看了一眼餘華，眼中露出一絲感動，謝道。
餘華這個工作之前的講解絕不簡單，看起來只是一通教學，實際上，這是在傳授他們極其寶貴的科研概念。
這是授人以漁！
“不說這些，我們開會。”餘華搖了搖頭，隨即以組長身份，開始第一次技術研討會議，三人各自坐在相應的辦公桌上，似如上課聽講般掏出筆記本和鋼筆。
好記性不如爛筆頭，記在紙上的知識才不會丟。
草臺班子第一次技術研討會議的主題爲明確七塔式裝置的研發難重點，並以此劃分各自工作。
簡而言之，就是先把難重點標記出來，大家再根據難重點劃分工作，分工合作提升研發效率。
“小玉，老周，你們對於硫酸生產工藝和化學工業瞭解狀況如何？”待衆人準備就緒，餘華雙眼先行投向兩人，詢問道。
“一般，我只懂得大概原理和化學反應式，硫酸生產具體工藝及流程不清楚，知道鉛室和塔式，化學工業的話還好，我家紡織廠就開在永利對面，通過永利瞭解到國內化工的狀況。”周遠如實回答。
餘華點頭，目光投向方玉。
“我非常熟悉硫酸生產工藝，塔式法原理與鉛室法一致，分爲三步，第一步造氣，第二步氧化，第三部吸收，硫鐵礦打成粉末，高溫加熱生成二氧化硫的高溫氣體，分爲兩部分進入反應塔，一部分高溫氣體進入脫硝塔，一部分進入成酸塔，經兩個塔反應出來的氣體匯合，一同進入第二成酸塔，這裏二氧化硫會被氧化爲三氧化硫，並進一步生成硫酸。”
方玉隨即接上，緩緩說道：“接下來經氧化塔適度氧化，生成三氧化二氮，再經淋灑吸硝塔處理，脫除含硝硫酸中的氮氧化物，三氧化硫與水接觸是生成濃度爲76%左右的粗製稀硫酸，獲得98%濃度的濃硫酸，再加入三氧化硫可製得百分百濃度的硫酸產品。”
行家。
聽完方玉這番回答，餘華心中立即給出評價，不愧是學校裏化學成績同他不相上下的天才，的確有兩下子。
工業上硫酸濃度最高爲98%左右，至於100%硫酸，實際上並非物理定義的‘純淨物’，而是98%濃硫酸加入三氧化硫後得到的硫酸產品，稱之爲發煙硫酸。
濃度不僅可以達到百分百，甚至可以超出這個極限，達到105%。.七
方玉歇了口氣，繼續說道：“世界硫酸工業以德國工藝最爲先進，美國規模最大，德國採用一種改良型接觸法生產工藝，具體的催化劑和化學式並不清楚，日產量極高，我曾經讀過一篇化學期刊，上面記載德國一家化工企業硫酸廠單臺接觸法設備日產量可達上百噸級以上，五臺接觸法設備年產量高達二十萬噸，美國人則採用接觸法和改良塔式法並行，1930年做到塔式裝置設備日產13噸左右，前年塔式裝置設備實現技術突破達到15噸，餘華，我很好奇你在什麼地方實現突破或者改進，讓塔式法達到22噸級的理論日產量。”
話音之中，滿是求知之意。
比起一問三不知的周遠，方玉對化工領域的瞭解程度絲毫不亞於那些資深人士，甚至憑藉北平四中這個高端平臺，瞭解更多深層次的東西。
對於硫酸更高產量的追求，各國化工界從未斷絕過，自從1911年塔式法誕生以來，世界各國兢兢戰戰謀求塔式法的改良，以求獲得更多的產量，時至今日，美國化工企業率先達到新的高度，塔式法生產工藝做到單臺設備15噸級日產量。
而現在，餘華竟是已經搞出22噸級的塔式法生產設備，她真的很好奇，餘華究竟在什麼地方實現技術突破，使得塔式法達到堪比早期接觸法的產量高度。
“三個地方，第一，加壓和加溫，儘管常壓下SO3體積分數達到91%，但提升壓力和溫度仍可使硝化反應加快，第二，我在生產流程工藝進行改進，取消一個吸硝塔，增加一個成酸塔。第三，反應塔外部增加一個沸騰爐供氣，經過數學建模計算，理論24小時產量最高值爲22.1噸，瑾瑜，你把原始藍圖拿出來，給小玉看看。”看了一眼滿臉求知的方玉，餘華笑了笑，並未賣關子，直接告訴七塔式裝置的核心祕密，接着向林婉說道。
“原來如此……”方玉聽到餘華講述的祕密，頓時眼前一亮，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終於扭轉。
日產量22噸級的祕密，竟是如此之……
簡單！
“小玉，給。”林婉從隨身揹包裏取出妥善保管的原始藍圖，遞向方玉。
方玉趕緊接過原始藍圖，打開一看，一副猶如藝術品般絕美的機械藍圖映入眼簾，餘氏七塔的核心設計呈現而出，三個成酸塔，兩個脫硝塔，一個沸騰爐，外加提升的壓力和溫度，使得反應速率提升。
在方玉看來，整個設計即簡單又使用，簡直巧奪天工。
“這是七塔式裝置數學模型，我喜歡用數學說話，不喜歡吹牛。”緊接着，餘華從揹包裏拿出一張稿紙，遞向周遠。
稿紙之上，記載由數學語言描繪而成的七塔式裝置數學模型，整個硫酸生產產量和過程，完全可以通過數學計算出來。
而這，纔是七塔式裝置真正的靈魂所在，重要性絲毫不亞於餘氏七塔原始藍圖。
在科學技術領域，分別對方是否吹牛的關鍵手段，便是讓他用數學語言描述自己的想法，如果能描述出來，那麼這個想法便會成爲猜想。
如果無法描述出來，不好意思，民科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