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雖多,卻沒有一人敢高聲喧譁。
聲波若是導致懸崖上的岩石墜落,直接的後果就是隨機抽幾個不幸路人砸死,在這條狹窄的棧道上,他們避無可避。
深秋的正午,陽光並不炎熱,時不時吹來的幾縷微風撫平了趕路的人們心中的焦躁。
非梧看到自己額角的一綹碎髮被風吹翻到了發頂,眉心擰起,深邃的目光看向前方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山谷。
起風了。
“連大人,我看這黃沙谷也沒你說的那麼兇險嘛。”走在兩人中間的非梧突然開口。
自從見識過她繪聲繪色的炒牛舌之後,連清怎麼看她怎麼順眼,笑呵呵的回答:
“姑娘可別以爲在下在跟你開玩笑,我們現在走的路還算開闊,再前面一點,石棧道僅有三尺寬,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失足墜崖。棧道窄倒也沒什麼,怕就怕在經過窄棧道的時候刮黃沙風。”
“哦?黃沙風?”
“黃沙風是黃沙谷中一種特有的現象,颳風之時,漫天都是昏黃之色,處在黃沙風之中的人,五感就像是被封閉在兩尺之內,只能看清兩尺之內的東西,只能聽到兩尺之內的聲音。若是風力強勁,甚至還會強行將人從棧道上刮下懸崖。”
聽着連清的講述,非梧頓時聯想到藍星上的天氣現象——沙塵暴。
她低頭看了看腳下的棧道,棧道的表面與左邊的峭壁無異,是平整的灰褐色岩石。
既然黃沙谷中會颳起類似沙塵暴的風,棧道上怎麼沒有砂礫殘留?
連清走在非梧的身後,看到她低頭搜尋的動作,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麼,解釋道:“黃沙風裏並沒有黃沙,颳風之時瀰漫而出的是一種至今都未知的神祕物質,只能看到它是土黃色,聞不到,也摸不着。”
神祕物質,非梧來了興趣,她倒是想看看,這神祕的黃沙風中有什麼。
“若是遇到黃沙風我們該怎麼辦?”
“呸呸呸,慎言慎言。這妖風雖詭異,卻不是每次經過谷中都會遇……”
連清的話還沒說完,聲音就戛然而止。
不遠處的天空驟然變成了土黃色,前面的隊伍中,有人像秋天的枯葉一般,被狂猛席捲而來的罡風輕易刮向了深不見底的懸崖。
反應快些的武者用玄氣包裹着身體,最終也只是徒勞,與強大的風壓比起來,他們那些玄氣根本就微不足道。
非梧的衣角獵獵作響,黃沙風馬上就要籠罩他們了!
連清以畢生最驚人的速度拿出塞進衣袖中的定符,艱難在風中挪動,將符遞到非梧手中,大喊道:“以血祭符,踩在腳下,能起到定身的作用!切記要踩住整張定符,符紙若是被狂風撕裂會瞬間失效!”
非梧手中攥着定符,看着師兄即使在風中也如青松般挺拔的背影。
懸崖下有不少妖獸,對師兄來說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提升修爲的機會。
她以後還要繼續借着師兄的修爲來隱藏自身實力。
只要師兄的實力足夠強,她就可以不用動用異能出手對敵。
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還有家仇在身,師兄必定也迫切的想要殺上無極閣。
馬車中的男人,紫袍的瘦弱少年,不過短短几天,他們就遇到了不少實力深不可測的對手。
以師兄築基前期的實力,想要在武鬥大會上排進前十都十分困難,更別說奪冠拿到五品丹藥了。
黃沙風以驚人的速度朝他們刮來,非梧的視線看向懸崖之下,只要想辦法讓師兄陷入昏睡,她就能用異能將兩人轉移到懸崖之下了。
至於連清,她和師兄都有着各自的祕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次去谷底的計劃中她沒打算帶上連清,一路的相伴到此爲止吧,陽海城,他們會再見的。
風聲凜冽,耳中聽到的除了呼呼風聲,就只有隱約傳來的慘叫。
見非梧遲遲沒有動作,連清心急如焚,狂風裹挾着涼意灌入他的口中,每吐出一個字對他都是艱難的考驗,“快!踩在……腳下……”
風越來越大。
鳳非池從乾坤戒中取出一把堅韌的長劍,用力插進了身邊的山壁之中。
他在風中轉身,面向非梧,用玄氣將雙腳死死壓入地面之內,一隻手牢牢抓住劍柄,另一隻手一撈,將彷彿還在發愣的非梧緊緊攬入自己的懷中。
非梧貼在他寬闊的胸膛之中,轉頭看向他完美無瑕的側顏,呼吸有着瞬間的停滯。
墨發早已被風吹散,兩人的髮絲狂舞着,交織着。
風聲十分刺耳,可她好像還從風聲中聽到了擂鼓般的心跳聲。
“小心!”連清目眥欲裂,大聲吼着。
相擁的兩人頭頂的正上方,一塊巨石以驚人的速度下墜着。
棧道狹窄,無處可逃。
鳳非池眉心擰起,抓住劍柄的手一鬆,強大的玄氣瞬間凝聚在掌心,全力一掌轟在山壁上,兩人的身體因反作用力向棧道之外拋飛而去。
非梧感覺呼吸有些悶,他的力氣好大,像是想要將她生生揉進骨子裏。
耳邊是急速下落的聲音,兩人相擁的身體在颶風中飄搖急墜。
“嘭!”像是一塊巨石從高空下落,地面頓時出現了一個一人深的大坑。
“噗——”背部接觸地面的鳳非池承受不住強大的碰撞力,一口鮮血噴出,剎那間失去了意識。
確定師兄已經陷入昏迷,非梧從他的懷中爬了起來。
從數十丈的高空墜落,身體素質再強的人也得摔成肉醬,非梧用異能緩衝了兩人與地面的碰撞,卻有意讓鳳非池帶了些傷勢。
有傷在身,他們爲什麼還活着就好解釋得多了。
看着那張棱角分明的俊顏,伸手爲他擦去嘴角的血跡,方纔他護着自己的畫面還歷歷在目,非梧心中一暖,喃喃道:
“師兄放心,我會助你修煉,助你殺上無極閣,梧桐宗的仇,很快就能得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