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知道去越城會碰到什麼情況嗎?”

    安予棠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目光幽深地看着安景行。

    安景行沉着臉,袖袍之下拳頭緊握。

    “進屋說。”

    安景湛見枯葉紛落,又見安予棠穿得這樣單薄,便滑動輪椅朝他自己的院子過去。

    清園並不小,安景湛和安予棠都住在這裏,一個在南院,一個在西院。

    到了南院,除了之前安予棠讓夜晚風安排在大哥身邊的護衛以外,時了也在。

    安予棠眯了眯眼眸,無雙閣是個謎一般的宗派,高手輩出不說,甚至足不出戶就能安知天下事。

    時了見到安予棠時,手指在袖子下算了算。

    一時間他竟然算不出來?

    時了不信邪,又暗中算了一遍,依舊未解。

    這讓他不得不看了兩眼安予棠。

    “這位先生,我臉上開花了?”

    安予棠對於這樣赤裸的目光非常不喜歡,目光一掃,犀利盯着時了。

    時了頓時失笑,忙抱拳躬身賠禮:“在下時了,懂得一些卜算問卦的本事,見四小姐面向不凡,便算了算。”

    安予棠挑眉,是個算命的?

    她還沒算過命呢。

    “那先生可算出來了?”她倒是有些好奇,文明斷層以後,這些學術就失傳了。

    時了一笑:“時某果然才疏學淺,不曾算出來。”

    他的確沒能算出來。

    安景湛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再看看自家小妹時,眼神更深了幾許。

    除了皇室中人,時了的問天卜算之術向來精準,鮮少有他算不出來的。

    “那要好好學習。”

    安予棠本來挺好奇的,聽他這麼一說,霎時就沒興趣了。

    下人沏了熱茶,上了些糕點上來,兄妹幾人才坐下而談。

    “三哥,我希望你此番去越城是爲了你自己,而不是爲了我。”

    安予棠喜歡開門見山。

    “另外,此次去越城,恐怕不只是天災,還有人禍。如果這一層三哥你自己不能走出來,我們都無法幫你。”

    “哪怕大哥要求,我也不會答應讓你去越城。”

    “李狗子,額……寧王后日便動身,你還有時間考慮清楚。”

    安景行抿脣不語,握着茶杯的指節微微泛白。

    “後日……”抱着兔子布偶在一旁昏昏入睡的安景越咕噥,腦袋一歪,靠在安景湛的腿上睡着了。

    安景湛看了一眼,將蓋在自己膝蓋上的毛毯取下給他蓋上,半垂的眼眸極爲溫柔。

    “小棠說得有理。”他淺聲補充,擡眸望着安景行。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二弟能走出心裏的陰影,撐起他們這個搖搖欲墜的家。

    “大哥。”安予棠垂眸看着茶杯裏的紋路,又擡頭看了眼時了。

    安景湛:“時了是自己人。”

    安予棠又看了眼時了,放下茶杯說:“這次我想讓父親與我一起去越城。”

    只有大哥的支持還不夠。

    大哥的聲望不及父親,但父親如今……如沒了鬥志的喪家之犬,只想着偏安一隅。

    她不得不說天武帝這一招委實厲害,誅心,直接讓一個威震八方的大將軍喪失了鬥志,全然沒了大將軍時的魄力。

    “大哥,有些事,你我即使做了十分努力,也不及父親半分。”

    父親安秉權的名字裏是有一個權字,可他從來就不是個貪戀權勢的人。

    戎馬一身,上陣殺敵,只爲效忠他的國與家,保護他身後的百姓與君王。

    可笑的是,皇帝不會信,朝堂那羣操弄權勢的文官不會信。

    若安秉權只是一個會打仗的大將軍倒也就罷了,可他偏偏很得西北民心。

    從可以披甲上陣伊始,安秉權鎮守西北邊關二十餘載,打仗之餘還會讓將士卸下軍甲,幫助西北民衆開荒,又爲西北百姓謀求生財之路。

    如此種種下來,西北百姓心裏只知大將軍,卻不知天子。

    這樣的情況絕對不是任何一位君主能夠容忍的。

    安秉權作爲武將,他的要職就是打好仗、大勝仗即可。

    可他偏偏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非得要插一手西北民生之事,這不是擋了朝中某些文官升官發財的路子嗎?

    不針對他,那針對誰?

    但安秉權並無他想,他就只是想讓百姓過得好一點。

    可這樣的說詞,那也要朝中有人相信纔是。

    現在幾個兒子相繼出事,狠狠挫了安秉權的那顆將軍心,別說打仗了,他連給兒子看病的錢都沒有。

    但凡有些烈性之輩,早就幹仗了,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可安秉權有一點,他就是心軟,不願意計較。

    否則,連爵位都被擼走了,怎麼還會帶着夫人孩子仰人鼻息?

    “大哥,有些話我不說你也明白,父親這樣下去是不行的。”

    安予棠咂嘴,她還是不會品茶。

    “如今陛下七位皇子,都有了一爭之力,皇上又特地讓他們前往越城練手,大哥難道就沒點其他的想法嗎?”

    她看着安景湛,她覺得這位大哥知道的比她多,可說得比她少。

    “四小姐果然是通透之人。”

    時了淺嘗茶水,放下茶盞後看着她,將一封密函從儲靈戒中取出遞給她。

    “越城水患並非天災,而在人爲。”

    “越城雨水豐沛,但如今已是秋季,只要河堤、溝渠治理得當便不會在這個時節發生洪澇,大多應是在夏季。”

    “經我門弟子傳報,陛下登基之初大興水利,這本是利國利民之事。”

    “但越城此番會有這樣的水災,是因爲豐陽運河決堤,堤壩四年間已是修補不下六次。豐陽運河的修成,當初可是大功一件,天武帝甚是滿意。”

    安予棠接過密函,心裏大驚,她手底下怎麼沒人收到這些要命的信息?

    果然,才一年多的部署,還是太稚嫩了。

    可見有時候錢財也不是萬能的。

    無雙閣經營多年,坐在家中便能知曉天下事,沒點真本事和運營是絕對做不到的。

    “裴相抵達越城之後雖是積極救災,但當地官員隱瞞不報,治理困難重重。”

    “蝗災,目前連我門都無從查出,只是來得很突然。”

    時了搖搖頭。

    “如今的越城,已經是一片煉獄,而越城官員爲了避免讓百姓出走,以免傳入聖上耳中,封鎖了各個出口。現今,連我門弟子都失去了聯繫,只怕城內情況比我們料想的還要嚴重。”

    安予棠瞪大眼睛:“這不是要困死他們嗎?”

    她知道爭權奪勢會有不少百姓淪爲炮灰,但她沒想到越城的官員竟然敢這麼大膽。

    竟然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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