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亂明者皇太子 >第十八章 所謂京察(感謝書友20200926112052614打賞)
    其實沒有朱常洛的推波助瀾,督察院的左都御史辛自修也會頭鐵無比的上疏京察之事。因爲辛自修的個性就是如此,他又身爲督察院的總憲,自然不能容忍宵小之徒高居廟堂之上。更何況因爲高啓愚案以後,辛自修已經跟申時行楊巍結下了樑子。

    現在京察這麼大的事情被申時行和楊巍把控着,辛自修當然忍不了了。

    楊巍氣哄哄的回到了吏部大堂,他真是沒想到皇上竟然下旨讓督察院參與京察,他們參與進來之後肯定會擴大打擊範圍,這跟首輔要的結果肯定是背道而馳的。

    首輔要的是安定,如果因爲京察之事弄得京師不安,到頭來受到損失的不還是朝廷嗎?這讓首輔如何自處?

    楊巍處處都在爲申時行着想,楊巍在吏部坐了一會兒,他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或許可以牽制辛自修一二。

    楊巍說道:“來人去請一下給事中陳與郊,就說本堂有事相商,請他到來儀樓一敘。”

    楊巍之所以想到陳與郊,是因爲他手裏有陳與郊的黑料,這個陳與郊是萬曆二年的進士,他現在任職吏課都給事中,這個人有個毛病,就是喜歡索賄。但是後臺很硬,他是大學士王錫爵的門生,又依附申時行,爲人很是專橫。光祿少卿王汝訓曾經說他“今天推薦巡撫,明天推薦監司。每次上疏一出,到處受賄。”

    但是,楊巍也拿他沒有辦法,甚至兩人之間還有仇隙,因爲楊巍曾經對人說過陳與郊是個小人,結果陳與郊直接上疏萬曆皇帝請求罷免楊巍。

    當時楊巍可是恨陳與郊到了骨子裏,但是現在爲了首輔的大計,爲了朝廷的安定,楊巍又不得不跟陳與郊合作。畢竟楊巍也知道陳與郊是申時行養在督察院的一條狗,關鍵時候還是非常有用的。

    陳與郊接到楊巍的邀請以後,他當時就笑了,對着身邊的人說道:“楊天官也有求人的時候呀?”

    最後陳與郊還是赴約了,因爲他也擔心京察對他不利,尤其是現在辛自修雄赳赳氣昂昂的一副要懲辦所以貪官污吏的架勢,陳與郊就怕這位老總憲狠起來的時候六親不認,把他也給辦了。

    楊巍和陳與郊在來儀樓見面了,兩人並無太多交集,所以也沒有相互的寒暄問好,兩人直接就進了包間直入正題。

    陳與郊說道:“楊天官找下官有何吩咐?”

    陳與郊一個小小的七品給事中,語氣囂張,絲毫都沒把楊巍這個二品部堂放在眼裏。

    也萬幸楊巍年紀大了,養氣的功夫見長了。楊巍不鹹不淡的說道:“本官找你是爲了京察大計。”

    陳與郊說道:“京察之事我聽我們總憲的吩咐,這次京察我們督察院一定監察到底,不放過一個貪官污吏。”

    楊巍笑了,“真的嗎?如果真是如此,那本堂就告辭了。本堂這裏有幾件材料正想交給你們督察院總憲。”

    陳與郊的囂張氣焰一下子就熄火了,他不甘的說道:“天官有何吩咐?下官一定配合。”

    楊巍說道:“京察之事關係到朝廷安定,也關係到首輔大人的施政大計。本堂希望陳大人可以以大局爲重,不要利用督察院監督之權破壞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陳與郊說道:“好,我答應了,但是我有個條件。”

    楊巍說道:“你說。”

    陳與郊說道:“我要王汝訓罷官去職!”

    楊巍皺着眉頭,他沒想到陳與郊的胃口竟然這大,睚眥必報的性子這麼狠!楊巍權衡了一下說道:“王汝訓並無大錯,本堂無法答應你。不過本堂倒是可以把他調到南京。”

    陳與郊想了一下,然後說道:“真是便宜他了。”

    兩人談妥以後就在來儀樓裏相互敬了幾杯小酒就各自離開了。

    果然,不出所料,陳與郊回去之後,就在辛自修部署督察院所有的御史言官們好好去檢舉監察申時行看好的十幾位貪圖鑽營官員時,陳與郊就聯合了好幾個給事中和御史就上疏萬曆皇帝在背後捅了辛自修一刀。

    陳與郊上疏說:“執憲大臣將以一次過失就廢棄人,想一舉使京都空虛。伏請皇上明察秋毫,勿要讓有心之人利用京察大計打擊異己。”

    這道上疏到了萬曆皇帝這裏,以萬曆皇帝謹慎猶豫的性格,當時,萬曆皇帝就猶豫了,他忍不住就在想讓督察院參與京察到底是對是錯。於是,辛自修想貶斥的人都得到了赦免。

    但是,京察還未結束,辛自修當然不甘就這樣認輸。這時候,工部尚書何起鳴在京察過程中列入“拾遺”的名單中,京察“拾遺”指的是原來的考覈有遺漏,讓專司監察的科道官再議。這下子辛自修又有戰鬥力了。在辛自修的授意下御史張鳴岡等人行糾察職責,首攻工部尚書何起鳴。

    而這位工部尚書的後臺也不弱,他和司禮監大太監張誠走的很近。這相當於何起鳴宮裏有人呀!

    因爲大凡工部尚書,都必須要搞好和內宮太監的關係,因爲工部主管工程建設,而宮內的建設項目是最多的。

    而這這些工程的款項,往往是工部官員和宮內管工程的太監一起勾結分肥。何起鳴和大太監張誠就是這樣走在一起的。

    張誠開始替何起鳴運作,給事中陳與郊這時候早就跳反了,所以他也直接摻和了進來。陳與郊上書說要將何起鳴和主持京察的辛自修放在一起評論,這實際上是攻擊辛自修而替何起鳴開脫。

    辛自修進二連三被人揹刺,一氣之下就託病辭官了。

    御史高維嵩、趙卿、張鳴岡、左之宜意氣不平,上疏彈劾何起鳴。何起鳴被迫致仕。但是萬曆皇帝耳根子軟呀,聽誰的都覺得是對的,張誠再在他耳邊唧唧歪歪的,萬曆皇帝就聽信了張誠的話,相信何起鳴而懷疑辛自修。

    便責備高維嵩,說“朝廷每用一人,言官輒紛紛排擊。今何起鳴去,爾等舉堪此任者。”將高維嵩等人調出京外,一些官員又立刻上疏爲高維嵩抱不平,葉遭到處罰。

    這下子,本來熱熱鬧鬧的京察大計就這樣一地雞毛的結束了。說到底還是因爲萬曆皇帝沒主見,聽了誰的話都覺得有道理,一點擔當決斷都沒有。

    最後一場京察下來,兩千多位京官,最後只處置了33人,而且這三十三人都是沒後臺的倒黴蛋,像吏部,督察院,翰林院這些衙門竟然一個被處置的都沒有。

    可想而知,這場京察就是一場鬧劇,一場大明官場的現形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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