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的四季變化很快,感覺就像是沒有春秋兩季一般,過了冬天便是夏天,過了夏天便是冬天。
也只有入夜時微涼的秋風才能讓人感受到此刻已經不是夏季了。
盛京學宮的門口擺了大量的小攤子,這些攤子可不只是來自各地的小販,還有一些學宮裏的學生。
每年月中,月亮最圓的那一天,盛京學宮便會開放學宮門口的禁令,屆時將會有無數的小攤小販聚集在學宮的門口,售賣各地的珍奇貨物,甚至還有一些修煉道具。
盛京學宮的弟子們自然也不甘示弱,成羣結隊的出來擺攤的弟子也不在少數,無論是跟其他修煉者互通有無,還是跟一些普通商販合作撿漏,皆是大有人在。
這樣的集市已經維持了四五年光景,被人稱爲“盛京大集”。
今天便是集市開啓的日子,因爲只有一天的時間,所以很多人早早地便出了家門,推着各式各樣的推車或其他載具,向着盛京學宮的大門口匯聚而來。
“前排出售各種牙齒!狼牙,虎牙各種猛獸應有盡有,甚至還有極北荒獸的牙齒咯!這可都是上好的煉器材料,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啦!”
“陣法專精筆記!這可是陣院首席親自批改過的筆記,全手抄,限量一百本咯!先到先得!”
“香噴噴的糖葫蘆嘞!超甜不沾牙!”
傅卿有些艱難的擠出了大門,在人海中穿行着,周圍打價聲,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但當他聽到了糖葫蘆的聲音時,身體便本能的想着那叫賣的地方移去。
“老闆,這糖葫蘆怎麼賣?”傅卿擠到糖葫蘆小販的面前,盯着推車上掛着的糖葫蘆問道。
“一串兩文,最低價格!童叟無欺!”
站在攤位前面的是一個身材矮小的漢子,當看到生意上門的時候,漢子笑出了一口白牙。
“給我來兩串。”傅卿低聲說道。
不知道爲什麼,在他眼裏的糖葫蘆總有一種莫名的吸引力,似乎以前很喜歡喫。
“好嘞,馬上好!”
老闆吆喝着,從一邊的木箱裏取出了兩串糯米紙。
在這等陽光照射下,糖葫蘆化得很快,在外面貼上兩串糯米紙是防止糖水滲出,當然也方便包裝。
把四枚銅錢擺在了小攤上,從老闆的手中結果了兩串糖葫蘆。
今天是他去見那個富商的時候。
昨晚聽了傅青山的話,他還是準備去找那個富商談一談了。
手頭並沒有什麼錢買禮物,傅卿確實也沒什麼禮物可以買。
就這樣空着手去,會不會不太好?傅卿想到這裏,又看了眼手裏的糖葫蘆。
這玩意當禮物應該不太行吧……他搖了搖頭。
很熟練的吐出兩顆山楂籽,脆甜的口感在他的心裏盪漾着,眼下正是喫午飯的時候,他擡頭看着面前高聳的樓外樓,有些忐忑的走進了門內。
門口似乎有人接引,當看到穿着弟子服的傅卿一瘸一拐的走進大門後,那人便一臉殷勤的向着傅卿迎了過來。
“敢問這位客官可是應邀而來?”那人沒有過多的客套,開門見山的問道。
傅卿沒有說話,他嘴裏還含着一顆糖葫蘆,只能點點頭,拿出了自己的弟子牌。
“那客官樓上請,今天有老闆包下了整個二樓,小的還在疑惑是要宴請哪一位,沒想到竟是客官這般年輕俊傑。”
那人的嘴倒是蠻會說話的,至少比傅卿這個嘴裏喊着糖葫蘆的傢伙甜不少。
店內的裝潢算不上特別上檔次,似乎樓外樓的一樓只是爲了接納散客,此刻正是飯點,一樓已經擠滿了客人。
樓梯也不像當初在紅衣坊的那樣,一路向上,而是很巧妙地設計了幾個勾回,站在樓梯上不僅能看到一樓大廳的風光,還能隱約看到二樓突出的景色。
相比於一樓的平淡,二樓足矣稱得上奢華。
跟着那個說話很好聽的小廝走上了樓,迎面而來,傅卿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個裝潢極其精美的龐大櫃檯。
一樓和二樓似乎都有櫃檯,就像是有不同的人在經營一般。
處處皆是雕樑畫棟,二樓似乎是借鑑了紅衣坊的風格,雖然比不上後者的風華絕代,但怎麼說也能算得上是巧奪天工。
處處皆有珍稀古玩陳列,而此刻的櫃檯上沒有人看管,似乎正在午休。
又或者是包場者的意願。
“客官,前面就是那來人的包房了,小的不便進入,勞駕您自行移步。”那小廝說着,便向着那包廂的位置攤開了手。
地面鋪着絲綢的紅色地毯,二樓的走廊並不怎麼透光,處處閃爍着奢靡的昏紅。
在門前站定,深吸了兩口氣,他推開了包廂的門。
入眼是一片敞亮,這個包廂有着大大的陽臺,採光跟走廊簡直是天壤之別。隱約能看到一個背影坐在陽臺的長椅上。
而背影的旁邊,侍立着一個正在看書的女子。
她揹着光,看不清楚長相,也看不清看的是什麼書,身穿的是一身素白的裙子,頗有幾分鄰家姐姐的氣質。
似乎只聽到了開門的聲音,那個背影有些焦急的轉過了頭。
“來人可是傅學子?”他沉聲問道。
看到此刻情景如此嚴肅,傅卿也不敢隨意,趕忙將手中還沒喫的一串糖葫蘆藏在了背後。
當看到傅卿手忙腳亂的藏糖葫蘆的時候,那女子的嘴角微微向上勾了勾。
“坐吧,不必拘禮。”
不多時,傅卿已經坐在了兩人的對面,看這陽臺的位置,他差不多已經確定了面前的這個男人就是當初在樓上觀望他那個的了。
現在細看,那富商生的濃眉大眼,鼻樑高挺,眼神中帶着一絲剛正不阿的氣勢,倒不像是個商賈,像是個當官的。
而他背後侍立的女子則是面若桃花,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細看當真是一位絕世美人,那白裙穿在她的身上也是凹凸有致,貼身合體,再加上手裏捧着的書籍,顯得氣質非凡。
傅卿自然不敢細看,他一隻手藏在背後捏着糖葫蘆,另一隻手則是有些不安的在桌面上敲動着。7K妏斆
“傅學子風采,當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德瑛露出了笑容。
“先生,真是客氣了……”傅卿低頭說道。
桌上擺着的茶水尚溫,很顯然,他來的不早也不晚。
“我姓段,你叫我一聲段叔便好。”德瑛微笑着說道。
“段叔。”傅卿戰戰兢兢的叫道。
他是真的緊張了。
至於這次會面,與其說是他自己的意願,倒不如說是傅青山在背後推波助瀾,強制他過來的。
昨夜兩人交談甚久,傅青山甚至在背地裏總結了八項好處,讓他完全沒有不來的理由。
本來心裏也只是抱着“去一次就行了,他們看見我肯定會知難而退的”心思,但看這對面富豪的表情,似乎……對自己還挺滿意?
德瑛自然也是感受到了對面少年的緊張,他輕笑了一聲,對着傅卿攤了攤手。
“我算是經商起家的吧,不太喜歡拐彎抹角,今日請傅學子來,還是有一件要事希望傅學子相助。”
說到這裏,他擡眼看向了背後的女子。
“雲兒,看看這位青年才俊,是否合你的心思?”
不是吧,這進展也太快了吧……傅卿一時有些傻眼。
雖然德瑛剛剛面說了,自己做事喜歡直來直去,不愛拐彎抹角,但這也太直了吧!
他從頭到尾才只說了兩句話啊!
德瑛自然不會是這般純直,但是他還是比較相信傅青山的。
傅青山的眼光很難出錯,況且在當時考試第二天的時候,他也曾端坐在這裏,仔細觀察過水晶屏幕上的排名。再加上傅青山說過,面前的這位少年,可是那個人的弟子。
果不其然,數禮雙甲的成績已經算是翹楚,盛京學宮文試的出題向來刁鑽,就算是學過幾年的學宮弟子重新考試,也夠嗆能拿到雙甲。能拿到這個成績,基本上也是肯定了傅青山的說法。
“爹,現在說這個還太早了。”那女子伏在德瑛的耳邊,低聲說道。
“對呀,段叔,俗話說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萬一我是個表裏不一的僞君子,恐怕會多生事端呀。”傅卿也急忙勸說道。
他似乎隱約記得,老頭子曾經跟他說過,在盛京替自己找了一門好親事。
該不會就是這個吧?這也太離譜了,這能是老頭子找的嗎?雖然他並不懷疑老頭子的算力,但這看起來就像是白送的一樣啊。
聽到傅卿的話,德瑛疑惑的轉過頭,眼神盯着傅卿的方向。
“那麼,你是表裏不一的僞君子嗎?”德瑛問道。
“我不是。”傅卿下意識的回答道。
“那不就完了,你既然不是,那我還怕什麼。”德瑛攤着手說道。
喂,這麼隨意的嗎?我說不是就不是啦?難不成所有的僞君子在被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都會說自己是嗎?
雖然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他的嘴角已經微微抽了起來。
眼前這個讓他叫自己段叔的傢伙,似乎腦袋有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