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煙額上卻早已鋪上一層密密麻麻的汗,眉間隱約可見黑氣流動,臉色蒼白如紙。
強撐着再仔細探查一番,確定蓬萊帝君周身魔氣已被驅除,明煙這才放心暈倒過去,不省人事。
日月神燈內的日月季節變幻都同外界一般。
日升月落,朝陽的光輝透過窗紙,灑進屋內,給牀榻上抵足而眠的兩人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更襯得兩人如同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一般。
蓬萊帝君濃密如羽扇的睫毛,輕輕晃動。隨即,那雙狹長深邃的鳳眼緩緩睜開。
正想撐起身子起來,髮梢處突然傳來一陣拉扯的痛意,蓬萊帝君偏頭望去,明煙整個人蜷縮得如同小孩般,側臥於蓬萊帝君身旁。
兩人捱得極近,近到青絲相交,呼吸相聞;近到明煙潔白如玉的臉頰上,些許細微的絨毛都看得異常清晰。
沉睡中的明煙沒有了平日裏的活潑生動,多了幾分溫婉柔和。
原本就是一張生得極好的鵝蛋臉,因着側臥,顯得臉蛋圓潤了幾分,看起來甚是軟乎。
蓬萊帝君不知怎的,突然想起那日,在牛家村撫過的小腦袋。
沉寂了數萬年的心,忽的砰砰直跳,歡快得像是隨時可以逃離這具身體的束縛般。
人還未反應過來,手竟已直接撫上了明煙的圓溜溜的小腦袋。
嗯,比那日化形成小甲時更要軟乎幾分。
“唔”
明菸嘴裏突然發出一聲夢囈,圓潤小巧的鼻子微微皺着,嫣紅的櫻桃小嘴微啓,彷彿在無聲控訴蓬萊帝君擾人清夢。
蓬萊帝君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不動聲色的將手收了回來,重又躺了下去,闔上雙眼,假裝入眠。
等了半晌,也未有聽見旁邊再有聲響,蓬萊帝君再次睜眼,偏頭望去。
卻見明煙如同酣睡的小貓一般,右臉在枕頭上蹭了蹭,又沉沉睡去。
蓬萊帝君暗自舒了一口氣,心底那絲做賊心虛的感覺這才退去。
眼睛卻不又自禁地往明煙那嫣紅的櫻桃小嘴瞄去。
脣形姣好,脣珠圓潤,在陽光下圓潤飽滿的紅脣閃着誘人的光澤,蠱惑着他,讓他忍不住一親芳澤。
蓬萊帝君極力摒棄心底的雜念,艱難地移開視線。竟是忍不住學着那佛教中人的模樣,閉上眼睛默唸了一句。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染塵埃。”
唸完自己又輕笑出聲,當真是中了這個小丫頭的毒不成。
又想起離開盤谷山洞之際,受得無天那一掌,正要坐起身來,運轉法力將背上的魔氣淨化,這才發現那魔氣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蓬萊帝君劍眉微皺,擡手往明煙額前探去,臉色瞬間變得更加凝重。
他背上的魔氣,竟是悉數被明煙吸納走。
顧不得其他,蓬萊帝君一把將人抱起,飛身出了日月神燈。
其實,因着魔氣是無天戾氣所化,而無天同蓬萊帝君,同源而生,一善一惡,相生相剋。因此,他不僅不會受魔氣所侵擾,且能淨化魔氣。
這也是爲何蓬萊帝君同無天同源,無天卻不直接奪舍於他的原因之一。
蓬萊帝君生而爲真神,以守護天下蒼生爲己任,不論是神魔大戰,還是諸多天災人禍,都是他一馬當先,護佑蒼生。
從未有人會想過,去庇護如他般強大的存在。
可明煙,這個化形才短短數月,法力相對他而言,甚是低微的下仙,卻是想要去將他護在身後。
蓬萊帝君心底,一時間翻起千般風浪。
剛開始,他只是因着,明煙無故被捲入他同無天的糾葛,心生愧疚,這纔對她多了幾分看顧。
只是,不知何時,這種看顧開始慢慢變質,變成了一種習慣的相守,甚至難以割捨。
也許是因着一向少有人聲的蓬萊仙宮,多了她之後有了一絲生氣。
也許是無天魔淵,知曉以她爲餌時,明煙明明甚是生氣卻又無奈回頭的委屈模樣,觸動了他的心。
也許是更早時,封佛禮上,她換作蟠桃偷溜進去,而他鬼使神差,將她收入袖中,護她周全。
……
情不知所起,然而,等發現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所以,他藉口取瑤池聖水,將明煙遣去崑崙。
一爲讓她逃開這命定的劫數;二爲守住他的心底的一方清靜。
然而,那日,崑崙之巔,明煙雖然同西王母說着:帝君之高潔,小神不敢褻瀆。
可他分明聽到明煙心底話卻是:離了蓬萊帝君,明煙便心如刀絞,甚是難過。
心如刀絞,甚是難過。
短短八個字卻是讓他一意向道之心,徹底被攪亂。
所以,他第一次生了私心。
明煙不願入崑崙,那便不入吧。
明煙要留在他身邊,那就留吧。只要好生待在他身邊,他便能護她一世。
望着本體完全被魔氣侵蝕的明煙,蓬萊帝君生平第一次生出那般滔天的悔意。
若是,他沒有逼着明煙去崑崙之巔。若是,在荒狼身下找到她時,便將她帶回蓬萊仙宮。
若是,那日同她一道離開崑崙之巔。
這一切便不會發生。
蓬萊帝君臉上染上一絲瘋狂,望着明煙眉間不斷流轉的魔氣,眼底滿是自責同心疼。
“煙兒,我定不會讓你有事。”
從盤古山到蓬萊仙宮,便是騰雲也需四個時辰的路程,硬是讓蓬萊帝君縮短到了兩個時辰。
“嘭”
蓬萊帝君的寢殿突然被人踹開,將正在裏面收拾的小甲同小乙嚇了一跳。
“帝君,這是?”
不待小甲同小乙,蓬萊帝君已經開口吩咐起來。
“本帝君閉關幾日,這幾日,蓬萊仙宮閉門謝客。擅闖者,格殺勿論!”
小甲同小乙,嚇得連連稱是,掩門而去。
蓬萊帝君雖然待人一貫清冷疏離,卻又從未在小甲小乙面前動怒過。
今日臉色這般駭人,懷裏還抱着一個昏迷不醒的明煙姐姐。
只怕,大事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