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江南的酒雖好,卻是怎麼也喝不醉人。
這裏的月色獨美,卻襯得人形單影隻。
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章寅會同她一道看着這輪彎月出神麼?
正如元婉婉所料,章寅此時正坐在窗前,望着皎潔的月色出神。
仔細想想,他同元婉婉有正式交集那日應當是春日宴,那夜的月色也是這般溫柔如水。
溫柔如水的月色襯得元婉婉那般嬌俏動人。
一想到這,章寅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淺笑。
原來,早在春日宴那日,那般俏麗明朗的元婉婉便闖入了他的心窩。
也因着那日,他刻意接近元施清,參加了元婉婉的賞珍會。
在元婉婉落水後,又藉着探病道歉的由頭,刻意接近她。
這之後更是想方設法的出現在元婉婉面前。
無論是校場比試,或是明大姑娘及笄禮,亦或是當日死皮賴臉的混在元婉婉同李武勳當中。
都是他有意爲之。
哪有什麼佳偶天成,不過是他蓄謀已久罷了。
月色醉人,章寅竟是這般想着想着,就這般伴着月色入了眠。
那夜,章寅做了一個夢。
夢裏他變成了當年佛祖喂鷹所感化的鷹君,之後修煉得道後位列仙班。
自成爲仙君諸侯,他便日日奔走於人間同仙界,玩得不亦樂乎。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結識了住在日月神燈中的一對燈芯,明煙同紫霞。
兩姐妹那會兒還未化形不諳世事,整日纏着他講凡世間的種種。
他便也樂在其中,同她們講起了凡界的那些個話本子,偶爾還從下界給她們帶些喫食玩意,惹得姐妹二人凡心大動。
姐姐紫霞更是剛剛一幻形,便去凡界尋她的意中人去了。
徒留還未幻形的小燈芯明煙,日日望穿秋水般盼着早日幻形,去那凡間走一遭。
再有一次偶然的機會,仙君誤入仙界禁地。
從仙界禁地的天機石中得知,若是讓魔帝無天覆活,則三道六界會有一場避無可避的大浩劫。
而唯一能阻止無天覆活的,便只有他命定的奪舍之人,燈芯明煙。
若殺一人可救百人,則這一人該殺。
因着這個心念,仙君從那一刻起,便像是忘卻了他同那顆小燈芯相伴的那些歲月般,開始了佈局。
他故意隻身前往無天魔淵,找到了無天殘念所在,引得無天前去西方極樂世界奪舍明煙。
卻被蓬萊帝君發現,打斷了他的計劃。
他又借紫霞身死一事,引得明煙前去牛家村,趁機將她擄去無天魔淵,也是爲着讓無天順利奪舍於她。
可計劃再次被蓬萊帝君打亂。
於是,仙君決定佈一個局中局,假意將明煙同蓬萊帝君引去盤古山洞,將蓬萊帝君重傷。
又故意挑動鳳鳥族進攻蓬萊仙宮,用鳳鳥族的屍身衝破了蓬萊仙宮的結界同誅魔法陣。
無天得以成功進入蓬萊仙宮,奪舍明煙。明煙也同命中註定那般,燃燒元神同無天同歸於盡。
他想他應當功德圓滿了,可他卻始終快活不起來。
望着身着紅衣,滿身傷痕的蓬萊帝君,面露兇光地朝着他走來。
他想,這般死在蓬萊帝君的手下也不錯。
畢竟,他雖救了天下人,卻害死了一個明煙。
殺一人可救百人,他悔麼?他應當不悔,他也不能悔。
仙君毫無反抗地閉上了雙眼。
然而,他預想中的疼痛並未襲來,蓬萊帝君在他身前站定。
“明煙待你亦師亦友,你的命不該由本帝君收了,當是明煙說了算。”
“不過,在此之前,你先替明煙去輪迴道,嚐嚐轉世輪迴之苦罷!”
話音剛落,一道紅光閃過,仙君便已進入了輪迴道。
章寅嚇得從夢中驚醒,這,究竟是夢,還是他的前世?
章寅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思忖再三,章寅第二日一早,便去了端王爺府中。
因着明大姑娘重傷未愈,端王爺日日守在她的身前,形容狼狽。
章寅原是不想再打擾,可望着房內同他夢中一般模樣的日月神燈,他心下又是一片恍惚。
總覺得端王爺應當知道些什麼,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聲來。
“我昨夜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成了永恆仙君。”
“夢裏,是我佈局設計了蓬萊帝君同明煙仙子。”
“那蓬萊帝君同明煙仙子便是你二人,是麼?
“前世,是我,害死了明大姑娘。”
端王爺並未擡頭看他,只冷冷地答了一句:“沒錯。”
章寅如同五雷轟頂一般,呆愣在原地。
“所以,明,明煙,當真是被我害死的?”
歐陽璃這才正眼瞧了他一眼:“不錯。”
“如今,你可還覺得殺一人可救百人,則那一人該殺?”
殺一人可救百人,殺一人可救百人。
如果他還是前世那個永恆仙君,只怕如果再來一次,他仍舊會選擇殺一人可救百人。
可如今,他是章寅。自元婉婉詐死後,他便覺着世間種種,再無元婉婉一人重要。
什麼殺一人可救百人?
不過是因着,那一人在自己心底份量不夠重要罷了。
章寅自知有愧,竟是直接拜倒在地:“因自知前世種種,難辭其咎。帝君同明煙仙子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歐陽璃只瞥了章寅一眼,淡淡地道:“從你墮入輪迴道歷盡輪迴之苦時,從前種種便已一筆勾銷了。”
“你走罷。”
聽罷這話,章寅才又神情恍惚地離開了端王府。
良久之後,他纔想明白。前世種種,都與今世再無關聯。
今世他只是章寅,只是一直在等元婉婉回府的章寅。
江南這邊,並不知道短短几日,京城已是連翻鉅變。
依舊是一番喜氣洋洋的模樣,素秋自同吳二成婚後,便窩在家中,當起了當家主母,將她們的小家操持的井井有條。
吳家兄弟則又一起在江南將奇珍閣開了起來,無所事事的元婉婉便也要求一道幫忙。
因着吳二那日的拼酒,吳家兄弟同元婉婉都親近了幾分,也樂意帶她一道操持奇珍閣。
於是乎,元婉婉便也每日往返於奇珍閣同吳府之間。
不得不說,奇珍閣因着在京城的那一番露面,名聲大噪。
只光江南地界即將要開奇珍閣的消息一出去,奇珍閣便已成爲了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待奇珍閣開業那日,來往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只怕沒將奇珍閣門檻都給踩斷。
那般繁榮的景象,便是比起京城來也不遑多讓。
江南地界的人出手也甚是闊綽,奇珍閣在江南地界的第一場拍賣會,成交價竟是比在京城那一場賺得更多。
再一次賺得盆滿鉢滿,奇珍閣衆人都喜笑顏開,等明煙同端王爺過來應當也是喜聞樂見的吧。
衆人正在歡喜慶祝之時,京城那便又再次傳來喜訊:五皇子歐陽珺伏誅,十三皇子歐陽瓏繼位。
聽到這個消息之時,元婉婉直接笑出了眼淚。
詐死遠走他鄉這麼久,她終於可以再次回京了。
當即便拜別了吳府衆人,收拾好行禮,同來時護送她的護衛又一道往回趕去。
素秋原也要同她一道回京的,可新婚燕爾,又實在抵不住吳二的哀求,這才只稍了些東西讓元婉婉一道帶給明煙。
與來時不同,元婉婉此次日夜兼程,馬不停蹄地往京城趕去。
哪裏有她的家,有關愛她的家人朋友,有她心慕之人。
章寅,章寅,婉婉終於可以回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