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字，如一場暴雨席捲盛時年，他柔和的面色瞬間一沉，犀利如刀的視線望向醫生：
“保不住？你告訴我她懷孕了，目的就是要告訴我孩子保不住？”
質問的聲音讓空氣驟沉。
醫生打一個哆嗦，爲難的低下頭，想要道歉。
然而不待他開口，盛時年就怒吼道：“滾，給我滾出去！”
這次的聲音幾近崩潰的怒意，滿臉也敷着凍徹入骨的寒霜。
他剛剛纔得知自己有了孩子，還沒從欣喜中緩過來，轉眼又得知孩子要死掉，他怎麼能冷靜？
醫生歉意的低頭：
“對不起盛總，我知道你無法承受這個沉重的消息，但病人的身體情況實在是……如果強行讓病人孕育，會對病人的身體造成嚴重的負荷，器官受損，而且孩子受到這次事情的影響，也不是健康的，真的無法繼續妊娠。
現在盛總你需要冷靜，早點籤手術書，拿掉孩子，否則多拖延，對病人的狀況越不利。”
醫生忐忑的把自己該盡的職責說完，安靜退出去，拉上房門，站在門口等候。
病房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盛時年深邃的目光凝視着牀上的白汐汐，面色一片低沉諱莫。
眼眶中，泛起絲絲猩紅……
如果，昨晚他沒有任憑她在雨裏，不管不顧。
如果，昨晚他沒有冷漠的對她說那些話，丟下她在大雨裏。
她是否就不會高燒暈迷，這個孩子是否就會安全留下？
強大的悔意將盛時年包圍，佇立良久，他纔有勇氣走過去坐到牀邊，握住白汐汐纖細的小手，深痛的安靜着，陪着。
時間一晃過了兩個小時。
外面的醫生等不住，憑着醫者的良心和職業道德，他再次敲響房門，走進病房，禮貌的說：
“盛總，時間不能拖延，得儘快手術了，我想你比我更經過大風大雨，應該明白每件事的利弊。
孩子，以後還會再有，現在病人的身體拖延不得。”
他細心而沉重的安慰。
沒有哪個醫生，是希望病人在自己的手下出事的，對於這個孩子的狀況，她也很悲痛，但病人的情況現在纔是最重要的。
然，面對醫生的話語，盛時年擡起了發紅的眼睛，很是低沉冷靜的詢問：
“是因爲這次的淋雨，高燒暈倒，孩子才保不住的？如果沒有，是否就能保住？”
他不知道怎麼原諒自己，想從醫生這裏找點專業的知識，安慰自己。
醫生卻是沒有隱瞞的恭敬說道：“盛總，準確的來說，有一半的原因是。
因爲病人的身體原本就不好，血量過低，如果沒有這次暈倒的話，憑藉良好的照顧和現在先進的醫療技術，孩子應該能保住的。
但這次的診斷，病人高燒休克，應該長達八個小時以上，這對胎兒是很不利的。再晚一點送來，只怕胎兒會胎死腹中，病人也有生命危險。
不過也不排除病人身體差，就算安全孕育，孩子也有先天疾病的可能。”
只是不排除？
所以，他的確是殺人兇手，殺了自己孩子的兇手。
眼裏的紅意，一圈一圈擴展着。
醫生看着他這樣，擰了擰眉詢問：
“盛總，你和病人不知道她懷孕的狀況嗎？爲什麼還這麼不照顧身體？”
這個問題，讓盛時年面色一怔，眸中茫然。
從那天早上過後，他一週沒見過白汐汐，是的確不知道。
昨晚盛子瀟發過來的錄音，裏面好像有白汐汐說她之前一週都待在醫院，那家醫院不可能檢查不出懷孕的情況，她應該知道纔對，可是爲什麼不告訴他？
等等……
“盛時年，如果我有我們不得不在一起的原因呢？你也不會原諒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呵，不得不在一起的原因？抱歉，這個原因不會存在，你在我這裏的機會，已經徹底用完了。”
盛時年耳邊猛然飄蕩起昨晚他和白汐汐的對話，瞳孔驟然緊縮！
原來……原來她說的不得不在一起的原因，是孩子！
該死的蠢女人，爲什麼不直接告訴他？
她腦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麼？
“滴滴滴……”突然地，一旁的器械儀式發出聲音。
白汐汐面色痛苦，呼吸痛苦的起伏。
“盛總讓讓！”醫生一把推開盛時年，衝到白汐汐面前，快速給她做心臟按壓，嚴肅吩咐道：“馬上拿一臺呼吸機過來。”
“是。”
整個病房的人忙開了鍋。
盛時年站在一旁，看着病牀上小臉兒蒼白的女人，無助，心疼，又愧疚。
“盛總，簽字吧，得馬上安排手術了。”醫生在這時遞過來手術單。
盛時年視線落在上面，上面清晰的標註着各種注意事項，有麻醉可能產生的後果，以及手術可能產生的後果，最後的右下角是家屬簽字。
他這一生，簽過太多太多的字，從小項目到大項目，多達上千上萬。
但此刻，要簽字流掉自己的孩子，救自己的女人，還是第一次。
他喉結深深滾動，修長的手微微顫抖，好半響，纔有力氣擡手，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
每一筆，每一畫，都是那麼的沉重。
“好，盛總，我們馬上進行手術。”醫生慌忙開口。
盛時年擡手一把拉住他，雙眸猩紅。
醫生焦急又好奇的問道：“盛總，還有什麼事嗎？”
盛時年沉重出聲，囑咐說：
“手術一定不能出任何意外，我要她安全出來。”
他已經害死他們的孩子，欠她一條命，無法再承受其他任何的結果。
醫生鄭重點頭，篤定的回答：
“這個盛總可以完全放心，我安排的是婦產科最有經驗，也是我們醫院泰斗級的醫學教授，一般不會出問題的。”
聽到這個，盛時年才緩緩鬆手，放開醫生的手臂，目送白汐汐離開病房。
整間病房陷入安靜。
他站愣在那裏，頭疼的揉着眉心，俊美的臉上流露出萬般痛楚的神色。
第一次，手足無措，彷徨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