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冷雲捂着胸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脫下了右手上沾着血肉的手套。他左手拿着叉子,毫不客氣地享用着爲他準備的美食。
叉子在餐盤上乒乓作響,沒兩分鐘的功夫,何冷雲就喫光了桌上的飯菜,鬍鬚上還掛着兩滴牛奶。
“恭喜你,你們的小隊獲得了冠軍。”考官通過頭盔裏的耳機問候道。
“謝謝,還有什麼內容嗎?”何冷雲放下杯子問道。
“你右手邊有一個通往地下室的地道。”考官稍有停頓後又說道,“這是獲勝隊伍最後的考驗。”
“我不去的話,會有什麼結果?”何冷雲起身環顧着四周,問道。
“不能告訴你。”
“既然都一路走到了這裏,我也實在沒有什麼理由不繼續走下去,對吧。”何冷雲說罷,便打開地下室的暗門鑽了進去。
沿着旋轉樓梯,何冷雲來到了寂暗的地下室。
“說實話我真沒想到你最後能來到這裏。”熟悉的聲音迴盪在何冷雲耳邊,漆黑的地下室頓時燈火通明,“我真心地爲你感到自豪!”
伊萬坐在凳子上,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慈祥而又欣慰。他像是看着自己事業有成的兒子,看着眼神呆滯的何冷雲。
何冷雲還是疑惑地看着伊萬,他沒有說話,只是在心裏默默地猜測着最後的考覈。
“這是最後的考覈了,打敗我,你就是一名可以獨當一面的行動隊員了。”伊萬起身,一腳踢開身後的凳子,“準備好了麼?”
何冷雲一邊脫下身上佈滿傳感器的制服,一邊向伊萬點點頭。
伊萬微微皺着眉,看着何冷雲傷痕累累的右手和胸前被凍傷的傷口,心中不由得心疼了起來。這屆學員中,他一直特別關照着何冷雲,相比於師生的關係,兩人倒更像是一對父子。
伊萬本來對自己的學員並不抱有獲勝的希望,因爲他知道情報系的學員也參與了考覈,那是一支人數超過行動系小組一半的隊伍。在他剛到休息室,就被上級叫來這裏的時候,便一直祈禱着何冷雲沒有受傷。
“來吧伊萬,就像特訓一樣。”何冷雲說完也一腳踢開了他丟在地上的裝備。
伊萬苦笑着點點頭,最後狠下心來衝向何冷雲。
體能稍有恢復的何冷雲,並不喫力地招架着伊萬的攻勢,兩人早已在平常的搏擊訓練中,互相熟悉了對方的一招一式。
伊萬雖然更有經驗,但已步入中年的他,體能和反應遠不如從前。而年輕氣盛的何冷雲也不佔上風,這幾天的考覈早已讓他傷痕累累。尤其是剛纔那番攀爬,已經讓他筋疲力盡了。
第一輪搏鬥下來,雙方僵持不下。過程中,何冷雲曾抓住伊萬的左手,準備用一個過肩摔將他摔倒在地。本應該行雲流水的動作,卻因爲右手的傷痛而失去了後勁。
伊萬擺脫了何冷雲的糾纏後,拉開了距離,尋找着機會。
何冷雲的身體隨着呼吸而上下顫抖着,儘管他熟知伊萬的格鬥風格,可眼前的導師,此刻卻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試圖打破僵局的伊萬,使出一個標準的高鞭腿踢向何冷雲的頭部。何冷雲雙手反應迅速地甩到一側擋了下來,並準備抓住伊萬的腿反擊。
伊萬看穿了何冷雲的意圖,右腳還未完全收回,身體凌空的他,左腳便又是一個高鞭腿再次踢向何冷雲的頭部。
情急之下,何冷雲一個後仰躲開,甩向頭部的鞭腿劃過了他的胸口。本不是致命的招數卻因爲胸前開裂的傷口,讓何冷雲倒在了地上。
伊萬看着自己鞋尖上隱隱約約的血跡,眼角微微抖動着。
自從落水以來,何冷雲一直就沒有找到處理傷口的物資。若不是寒冷的天氣令傷口並不容易發炎,他早就會因爲感染而高燒不止。
傷口現在受到一記重擊,再加上剛纔的攀巖和戰鬥,何冷雲的身體情況已經變得更加惡化了。
本應該蓄力跳起來的何冷雲,已經感受到了胸前流出的溫暖液體,只好扶着地面試圖站立起身。
一時心軟的伊萬見狀,立刻回過神,一個劈腿砸向何冷雲。
何冷雲只好滾向一旁再找機會起身。胸前的鮮血印在潔白的瓷磚上,顯得格外明顯。
何冷雲再一個翻身,躲過了伊萬的第二腳,趴在了地上。他立刻用雙手推着地面,將身體挺起來,同時雙腳也往前竄着,試圖重新站起來。
就在何冷雲起身的瞬間,伊萬一個膝撞迎面而來。重心不穩的何冷雲根本來不及躲閃,只好雙手重疊,擋在了自己的腦袋和伊萬的膝蓋之間。
“噗!”
儘管何冷雲的雙手擋住了伊萬的膝撞,但鼻子還是受到了重擊。他接連向後退了好幾步,鼻血隨着他後退的步伐,砸在地上,濺起鮮紅的水花。
在何冷雲還沒站穩之際,伊萬便又衝了上來。二人用肘部和膝蓋搏擊了幾輪,最後二人同時出拳。
何冷雲那傷痕累累的右手打出的勾拳,宛如觸摸一般,貼在了伊萬的臉上。
隨着頭部重重地砸在地磚上,何冷雲應聲倒地。頭暈目眩的他,嚥下嘴裏被牙齒割破口腔而流出的血。
伊萬看着被自己打倒在地的何冷雲,猶豫片刻後,再一次撲了上去。準備用腿鎖住他自己心愛的學生,迫使他投降。
何冷雲的視線也有些模糊了,他看着伊萬衝向自己,右腿蓄力後踢了出去。伊萬身體微微一側躲開後,握住何冷雲的右腿順勢一扭。
一聲慘叫過後,何冷雲只能順着被伊萬扭曲的大腿翻轉,最後趴在了地上。翻轉中他的左腳還甩出一個側踢,試圖擺脫伊萬,但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趴在地上的何冷雲被伊萬死死地壓住,口腔內的血液從嘴角冒出,與鼻血匯流,雙手也被伊萬牢牢地控制着。
“放棄吧!你已經贏不了了!”伊萬看着何冷雲右手傷口上的凍瘡,於心不忍地說道。
“咳…”何冷雲還在拼命地反抗着,被伊萬膝蓋壓住的左手還試圖撐起被壓住的身體,匯流的血液沁染着他咬緊的牙齒。
伊萬用左手死死地按住何冷雲的腦袋,右臂稍稍發力,掰着何冷雲已經扭曲發紫的右手。
“啊!!”撕心裂肺的嚎叫聲再一次迴盪在地下室。
“放棄吧何冷雲,沒關係的,放棄吧…”伊萬在何冷雲耳邊輕聲說道,“所有人都知道,是你最後走進了這裏,一點都不丟人。”
“不……我不!”何冷雲的眼白已經通紅,猩紅的眼眶也有些溼潤。
伊萬看着眼前他心愛的徒弟,心裏掙扎着,他不可能扭斷自己愛徒的右手。可考覈沒有結束,攝像頭前衆目睽睽之下的伊萬此刻並不能放水,他只好抓起何冷雲的頭髮,連帶着他的腦袋,重重地砸向地板。
“考覈結束。”地下室的音響傳來了考官的聲音。
幾名醫護人員拿着擔架衝了進來,伊萬心如刀絞地看着昏迷的何冷雲被擡走。
三天後,學院醫科大樓。病牀前,隊友們圍在何冷雲的周圍。
“他沒什麼大礙,估計明天就可以出院了。”護士一邊拉開窗簾,一邊向學員們說道。
溫暖的陽光照進病房,何冷雲睜開了雙眼,雷元海露着那副大白牙傻呵呵地笑着。
“醒了醒了!”凱文推了推安娜的胳膊,說道。
“安靜!”安娜捂着凱文的嘴。
“幹嘛這麼拼啊!”陳美琴撫摸着何冷雲的那打上石膏的右手,皺着眉頭說道。
“他就這樣,哎。”坐在陳美琴對面的伊梅林說道,“要不是遇到那小子,你知不知道你會被凍死?”
“對啊,媽的,你還真的敢跳下去喔。”雷元海瞪着眼睛看着伊梅林,也教訓起了何冷雲。
“呃…”何冷雲模糊的雙眼看着病牀前的衆位,迷茫地張開了嘴。
“也夠走運的了…”伊梅林彎下腰,看着何冷雲,扶着病牀說道。
“我們差點就在停屍房跟你見面了。”萊特也說道。
“行了,老何也算是咱們小組的大功臣了。”伊梅林向衆人擺着手,走到何冷雲面前,沉重地說着,“雲哥,辛苦你了,真的。”
伴隨着衆人的言語,一名護士推着餐車走進病房,陳美琴端起一碗粥喂着何冷雲。
“對了,伊萬呢?”何冷雲嚥下稀粥後問道陳美琴。
“在門外呢。”陳美琴指了指門口說道,“他在跟咱們以後的上司談話呢,好像叫…倪澤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