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顧不得遠處向我走來的童歌,抓起卡片就衝向電梯口!
剛進電梯口的時候,張醫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張醫生!手術怎麼取消了!?”我馬上問。
“腎…腎源出了點兒問題。供體過來之後,我們檢測了一下,是病腎,不能用。”張醫生當即說。
“怎麼?怎麼會這樣!?”
“這也是經常遇到的情況,現在只能再等等了!”他說着,當即掛斷了電話。
我看到時間是四點五十八分。
當我來到腎內科,看到姐姐和姐夫還在長椅上坐着,只是旁邊多了一個方便袋,裏面裝着還沒有喫完的兩個包子。
姐姐看到我手中拎着的錢,高興地跑過來,“籌到錢了?”
我有些麻木地點了點頭……
我覺得事情有些不正常。
“嗡嗡嗡”手機忽然響起。
我拿起來看到是荀雨。
“喂,我到醫院了,進電梯了。幾樓?”
“十二樓……”我說。
五點的時候,她很準時地踏出電梯,她手裏拎着錢,身邊還有我熟悉的費鵬。
費鵬看到我們之後,當即一臉焦急地走過來,“我們沒來晚吧?”
“手術取消了。”我說。
“取消了?”他們異口同聲詫異道。
“腎源出了問題。”我說。
“搞什麼啊?你們主任呢?”費鵬生氣地衝向護士臺,“把你們主任喊過來。”
“你是?”旁邊的辦公室門打開,一個老主任從裏面走了出來。
“六點那場手術是什麼情況?怎麼忽然腎源出了問題?現在怎麼辦?!”
“我…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會出現這種情況。我們……”那個老主任似乎是很害怕費鵬。
費鵬冷目盯了他一眼說:“你們這樣會寒了患者的心!我去找你們院長說理去!如果病人出現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們!”
話畢,費鵬邁着大長腿便往外走。
“韓飛,你別擔心!我這就去找他們院長,他媽的,玩人嗎不是!”剛走出兩步的時候,又回頭看着荀雨說:“荀雨,你愣着幹嘛?走啊!”
荀雨回頭看了費鵬一眼,費鵬盯了錢一眼。
“錢……”我伸手。
荀雨看着我,沒有將錢遞過來,只是用非常低的聲音說:“你懂的……”
她說着,後退兩步,遞給我一個同情的眼神後,轉身帶着錢跟費鵬走了。
是啊……
我懂的。
我懂他,
他是不會給我錢的。
可是,我不敢深想這些巧合……
爲什麼主治醫生給我打完電話告知腎源壞了,他們後腳就趕到了呢?
我不敢想象的……
“腎源沒有了怎麼辦?”姐姐問。
“這……”姐夫一臉茫然,“好不容易趕巧了,怎麼就……”
“我去找醫生問問!”姐姐趕忙跑了過去。
我拖着疲憊的身子坐到長椅上,我不敢想象這一切。
但是,我的大腦支配着身體又忽的站了起來,然後,慢慢走向窗臺邊。
我迷茫地看向樓下的停車場,我看着費鵬的車,那輛熟悉的車。
我看着他從荀雨手中一把奪過了那些錢,然後上車。
他不是說去找院長說理嗎?
他怎麼沒去啊……
我就默默地看着他載着荀雨離開,腦海中幻想出很多的畫面。
我不敢相信他會做出那麼畜生的事情。
那無異於殺人的啊……
我的精神有種被抽空的疲憊感,我感覺自己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轉過身後看到姐姐哭喪着臉從主治醫生的辦公室出來,也如同遭遇雷霆之擊一般站不住了似的。
“叮”的一聲,不遠處的電梯門打開,童歌和黃興看到我們後,當即跑了過來。
“怎麼?”童歌看着我手中的錢,“沒交嗎?”
我將錢遞給我姐,然後,一句話沒說地往電梯口走去。
“阿飛!”黃興喊了我一聲。
童歌馬上攔住他,“別打擾他。我們走吧。”
我身子停了停後,繼續往電梯口走去。
我感覺不會是病腎……
雖然我沒有證據,但是,直覺告訴我,我被設計了。
我按上手術室的樓層。
我熟悉這個電梯,我也熟悉這個樓,更熟悉那個手術室。
我安靜地等着。
不,準確地說,我是帶上口罩,躲在旁邊防火門後面如鬼魅般盯着……
五點半的時候,我看到電梯門打開,一個面色蠟黃發黑的老年人被推了出來。
我知道那是泌尿科的尿毒症患者。
需要換腎……
不一會兒,又是一個熟悉的面孔。那個護士比前些年發福了。
她拎着的那個盒子,我再熟悉不過。
等她出來之後,我跟着她進了電梯。她已經認不出我,更何況我還帶了口罩。
“你好。”我輕打招呼。
她見我是跟她一起進電梯的,便點了點頭:“你好,患者家屬嗎?”
“嗯,換腎的是我父親。”我說。
“是嗎?你放心,我們這的技術很成熟的。”
“嗯,真沒想到能等到腎源。”
“是啊!本來這顆腎是腎內科一位病患定下的,但是,對方忽然不做了。你父親運氣很好啊!”
——
當天晚上我們轉院了。
姐姐和姐夫不知道爲什麼這時候忽然要轉院,醫生說病人的情況不適合轉院,但是,我強烈要求轉院!
我死死地盯着張醫生的眼睛,我沒戳穿他的謊言和無恥,他也讀懂了我的恨意,眼中充滿了無奈。
他用他僅存的良心給我們辦理了轉院手續,並喊了救護車和醫生全程護送。
我們來到另一家腎病專科醫院。
同樣的答覆,同樣需要腎源,又是等待……
我聽着差不多的敘述,輕輕地點頭。
面對姐姐和姐夫茫然不解的目光,我一句話都不敢說。
我不敢說我聽到的那些話,我不敢說腎源被費家的人安排給了別人。我什麼都不敢說。
兩天後,父親病情惡化。
腎源仍舊沒有消息。
四天後的晚上七點,醫生下了病危通知單。
晚上九點,姐夫將母親從老家接了過來。
十點二十八分,父親離世。
他是睜着眼睛離開的,臨死時的目光非常奇特,就那麼直直地看着我。
他彷彿知道,是我害死了他……
如果我不去找費家找他們幫忙的話,這刻我父親應該是康復階段了吧?
我跟他對視着,聽到心跳儀鳴成一條直線,聽到姐姐繃不住大喊着跳上去:
“爹啊!你別走啊!!”
在一片哭聲中,我沒流一滴淚,慢慢退出了病房。
姐夫發現我的異常,趕忙衝了出來,拉住鬍子拉碴如同流浪漢的我,“你,你咋啦?你去哪?”
我使勁甩開他的手,往電梯方向走去!
“你去哪兒?你瘋啦!?”他那屠夫的身子,從後面使勁將我拉住,“還得回家下葬啊。”
“我不去……”我說。
“你是兒子,爹死了你不回去下葬?!”姐夫使勁抓住我說。
“我不回!!”我使勁推開他,猩紅的雙目盯着他,“等我…等我殺了那羣王八蛋之後我再回去!!再回去…給咱爹上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