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鬆了口氣,卻又有些擔心後面的浮生師弟,尤其他還帶着個拖後腿的凡人妻。
卻無意間驚見此幕。
“師弟——”
梓瀅就站在芳蕤旁邊,尖銳的女聲衝擊耳膜一震,她趕緊扭頭看過去,也變了臉色。
“浮生師兄——”
澹雅斂袖負手,長眉挑起,一副乍見驚色道:“浮生師弟怎麼掉下去了?”
九隸長老跟幾名精英弟子早走到吊橋的前端三分之一,中間充斥着一大羣幽綠的鬼怪騷擾,再加上中間過道上這三人並排隔擋,也就只聽到幾聲風唳鬼嚎下的模糊驚叫。
是出什麼事了嗎?
他們急汗心焦,想看又看不清,腳踩着兩條鐵索搖晃得跟盪鞦韆似的。
再加之虛空門的弟子還攆在後面,忙着逃命,根本耽擱不得。
六絳浮生咬緊牙關,被腳下越纏越多的鬼頭咬扯着動彈不得,甚至抓握的手都漸漸脫力。
“阿一,抓緊了!”
顧君師既是“凡人”,自該是站不穩,她迎風而晃,衣袖獵獵如折翼纖渺,這時澹雅終於趕了過來,他輕喘吐息,一把將她扯入護在身前,緊緊不放,卻全然不顧底下的六絳浮生。
“師兄,救浮生師弟!”
芳蕤跟梓瀅跟在他身後,現在她們也顧不上他與這顧一不同尋常的舉動,見成羣的鬼怪死死地扯着六絳浮生朝下,趕忙蹲趴下想伸手拉他一把,但卻最終錯手而過。
“師弟——”
芳蕤在風中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
六絳浮生終是被扯拽了下去,他衣袂浮綻翻飛,身上纏縛的百來只惡鬼桀桀怪笑,更多的則拖着幽綠的光芒圍着他打轉。
他努力着想催動體內的靈力浮空,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
他會死嗎?
他臉色慘白如雪,凌亂的髮絲更添令人目眩神移的朦朧脆弱之感。
“阿一……”
崖風的冷意灌入鼻息之間,難他難以呼吸,瀕臨窒息的腦袋一片空白。
到了這一刻,他本能地喚出他存在心底最深刻的名字。
顧君師這時回過頭來,冽風吹起她的鬢髮拂過鼻樑與脣瓣,她狹長的雙眸墨深而冷清。
在她平靜的眼神之中,六絳浮生卻沒有看出她爲他的墜亡而有絲毫的動容。
爲什麼?
他神色怔滯呆然。
爲什麼她不擔心他?
爲什麼她不再繼續裝下去,不再繼續欺騙下去?!
心底突生一股無法遏止的火,幾乎要將他的腑臟與血液一併焚燒殆盡。
難道是因爲……這一世的她已經玩夠了,所以又想讓他死了,是嗎?
他失去血色的脣重染一抹猩紅,脣角咧開,宛如水中清蓮一般的面容覆上一層幽深暗影,割裂出絲絲的碎裂紋路,眼底發燙一股瘋織恨意迸出。
“阿一——”
阿一。
他的好阿一啊。
他還記得她的名字。
君師。
顧君師。
他不會死的……就算是死了,他也會再次從地獄之中爬回來找她的!
顧君師靜靜地看着他化成墨點徹底墜落一片茫然的夜色之中,同時對鬼嬰傳音:“將梓瀅也推下去。”
鬼嬰一怔,茫然不解地轉過臉來。
“捨不得?”
鬼嬰頓了一下,沒什麼情緒道:“不是,它們接近不了那顆珠子……”
鬼嬰一震,同時心驚,再次見識到她的恐怖。
這時的顧君師無疑是一個令人心悸驚懼的反派魔頭。
她輕描淡寫的言語之下,便打算掠奪掉兩條無辜的人命。
沒有緣由,不容拒絕。
鬼嬰冷暗下面容,下一秒,就操縱着一個鬼怪從背後將無防備的梓瀅給撞推了下去。
“啊——”
梓瀅喉中一聲尖鳴,人便像衰弱無力被風力捲入深淵之下。
現在算是齊活了。
他們自然不會知道,這條“問山”的吊橋,渡生道人真正要人過的不是橋,而是令人體會一番“絕處逢生”的心境。
每一位修士境界越高,便能夠體會到一種心境,每一次突破晉境便如行鋼索、如履薄冰。
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絕境,你若不放棄,天自將爲你留一處生地。
渡生道人基於這種想法,在這條看起來險境叢生的吊橋之下,佈下了一個傳送陣,人掉下去不會有危險,相反還會被送到安全的地界——萊山澗。
原劇情中,龍傲天爲救梓瀅也掉下去過。
在萊山澗中,龍傲天會獲得一件至寶,想到原劇情是女三這個探寶機靈鬼發現的祕道,所以她爲一防萬一也將女三梓瀅一併打包送了下去。
當然,單獨相處,也可以讓他們的感情戲碼拉一拉進展了。
“師妹——”
芳蕤慌亂地伸手朝前抓,卻根本拉不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也隨浮生師弟一併摔入懸崖。
“嗚咽”一聲,芳蕤忍不住低低地哭了出來。
澹雅聽到了聲響,顰蹙起眉,正欲回頭,卻被顧君師冷酷拽住一束垂落的長髮扯過了臉。
“方纔你見死不救?”
不是沒聽到梓瀅摔落的聲響,不是沒有聽到芳蕤在痛哭悲傷的聲響。
可是……她們那又與他澹雅有何干系?
頭皮一陣痛襲來,但澹雅卻沒有絲毫被人冒犯的感覺,只當顧一因六絳浮生墜崖而難受。
他一條手臂輕摟在她的腰間,輕愁縈於眉宇之間,睫如如蝶飛般輕顫:“阿一,當時我只能救一個人,自然選擇心之所向,你即使是怪我,我亦不會改變我的選擇的。”
“是嗎?”
她幽暗的眼眸一瞬變成了一片紅血,如同被鬼怪附身一般,表情也有幾分說不出的古怪邪佞。
她擡起一掌,便震飛了他。
這一掌足以傷重了他的內腑,澹雅一臉不置信的瞠眸看着她,風吹起他衣袍鼓風,髮絲凌亂不堪,嘴角不斷溢出的血沁透了衣襟。
他僅憑一絲餘力,捲袖纏住一條鐵索,於半空之中穩住身形。
咳咳……
“爲何……”
是因爲六絳浮生,她纔對他動手的嗎?
這一秒,他神智混沌,竟不是先驚異她竟有如此身手重傷他,反而是爲她傷他的原由而不忿憤恨。
這時,顧君師不顧“問心”吊橋的設定,她本就不修靈,一陣疾風飛掠過衆人,施施然地到達了懸崖對岸。
一道白影從眼前一瞬拂過,陳道山愕然回頭一看,一觸及山崖之上顧君師那一雙至邪眼眸,心口突突狂跳,臉色簡直難看得沒有一絲血色:“她的眼睛!她也被鬼怪給附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