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殺夫證道後迎來修羅場 >第一百四十七章 喜從何來(一)
    驍臣暮這一輩子所經歷的事情談不上順風順水,但卻也是一直堅苦卓絕而無往不利的,可如今這拿過往榮譽跟堅固信念雕琢石塑的“金銅像”,卻似被一道驚濤駭浪打來,那密密綿綿的細紋裂痕,彷彿在預示他即將面臨破碎的命運。

    當他看到陰冷暗室內那滿地的鮮血流不盡似的蔓延至他腳底,粘稠的、噁心的、刺鼻的、令人窒息的味道瀰漫在整個室內,漆黑一片中唯有那一盞黃淡淺薄的光映出一片狹窄的位置,那裏囚着一個魔族……

    不久之前,這個魔族還鮮活靈動地會說會笑,但現在她卻睜着一雙灰翳空洞的紫眸,好像在看他,又好像是死不瞑目一樣地盯着兇手的方向,她全身的骨頭都被震碎了,所以支撐不起那一身沉重的肉體,軟攤如泥……

    看到這一幕,驍臣暮整個人幾乎痛得直打顫。

    他想起了她曾經問他的話。

    她說,“驍大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跟她保證,他不會讓她死的。

    她說,讓他忘了她,忘了跟她在一起的這麼短短的一段時光,她說得輕鬆而簡單,好似將自己的存在放在無足輕重的位置上。

    她死前的表情很平靜,那一雙被凝固在死前的眼神也沒有恨、沒有怨、沒有怒,所以……她是甘心赴死的嗎?

    爲什麼?

    還能爲什麼!

    她說過的話,每一個字,每一句,原來他都記得這麼深刻。

    “我只是一個魔族,別讓我毀了你,我最不想見到的就是你因爲我而受到傷害,你若痛了,我會比你更痛……你們人修好像有一句話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一手撐在牆壁上,手掌幾乎自虐一般用力劃拉出一道血痕,上身似承受不住而繃成一道弓型,他沒有喊,沒有哭,唯有那一雙血紅的眼睛藏着變化。

    “阿雪……阿雪……”

    他口中眷戀無比地吐出這個名字,每喊一聲,他的眼睛就更紅:“你說,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我之前不懂,可現在我卻懂了……”

    ——

    顧君師這頭早就從魔族傀儡的身上抽離的意識,男配這條線基本上續上了原劇情,她也不必再過多關心,因此她並不知道暗室內發生了什麼事情。

    自然也不知道因爲她一番激怒跟算計,惹得盛仇報復心暴漲,不僅殺人還虐了屍,導致殺人現場一度慘烈無比的視覺衝擊,遠比原劇情中穆南雪被人殺魔奪寶,更加刺激瘋了驍臣暮。

    導致他失了往日虛空門大弟子一向沉重冷靜的風範,不僅折斷了魔族少女腳上的鐐銬,還意圖帶着她那屍首離開,最終他被太玄怒叱一番後出手責難重傷,還被罰關了起來。

    雖說顧君師一下收回了龍傲天小嬌夫跟男配驍臣暮兩頭的意識窺探,但她倒是有信心自己安排妥當的“劇情”不會輕易脫軌。

    只是人啊有時候不能太鐵齒,因爲誰都不知道人生什麼時候會遇上一件讓人想都沒有想過的驚奇的事情,就算是重生多次加起來活了近千年時光,算無遺策且處事不驚的顧君師也是一樣的。

    此時,她坐在一團柔軟舒適的圓蒲墊上,室內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而窗外四季美景共享,晴空白雲,梨落瓣瓣如雪,淡淡風,漫卷輕飄。

    這樣的靜謐幽寧的房中,這樣美好愜意的午後,她卻半點沒了閒適靜品的心思。

    “……荒謬。”

    這兩個字,足以道出她此刻複雜又不可思議的心境。

    在聽完澄泓一臉沉重又恍惚地對她的“病情”的診斷之後,就算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顧君師,此時卻像遇到了一件極爲不解傷神的事一般顰蹙起了眉,一副質疑荒唐的模樣。

    她倒是撇得一乾二淨,一副不是她乾的好事的推脫模樣,難爲的是澄泓一個堂堂莊嚴六根,皆令清靜,卻咬斷了牙根打算爲了渡她這一魔頭而打算下海時,被遭遇了重頭一擊。

    他眼下也是一副懷疑人生的蒼白意志喪的慘淡神色。

    他雖也不願相信這件事情,但卻也絕對不會有錯,他已經確認了許多遍,他不會騙她,也無法自欺欺人。

    ——

    就在一刻鐘之前,顧君師放下了旁事,一身拂塵輕便地如約前來縹緲城東崖處。

    這一次,她心有想法,倒沒有遵循一般客人上門的禮法,而是化爲一道稀薄像紗的黑霧揚流,蕩過簇盛的梨花樹梢,在室內悄然落化成人形,暖風曄曄,飄飄若兮。

    在縹緲黑霧織成的另一邊,澄泓在綠屏之後正在頌經,他一襲聖潔白袍加身,心如明淨臺,手上撥動的念珠一頓,便睜開了佛法無邊的平和眼眸。

    “顧檀越。”

    顧君師現身之後,便與他隔着一張屏風對視,一張茶几後,她隨性落席而坐。

    “爲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這一次便不勞煩大師親自開門迎客,而是顧一不請而入,還忘見諒。”

    這話倒是講得客氣,還編了個理由來搪塞,但至於真實的原因不過是顧君師不再遮掩自身,而是選擇跟他敞開天窗說亮話。

    澄泓於俗世之禮倒不看重,一個出家之人既接受衆人平等,自然也能夠接受禮教繁雜跟粗鄙直率。

    “無妨,顧檀越既是看來診,便是小僧的患者,不必多講究。”他淡聲道。

    他對她意外很“寬容”,這種“寬容”幾乎有些違揹他一向爲人行事的準則了,這是顧君師從很早之前便看出來了。

    若說之前她遵禮守法便算了,可現在呢……她一身來歷詭譎叵測,以凡人之軀擁有不凡修爲,行事乖張而隨性妄爲,在虛空門來去自如,而他卻依舊視而不見,待她如常。

    倒是這一番“如常”,便能體現出他身上也有着一種很不對勁的違和感。

    不過比起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變故,導致他這一世跟以往行爲準則不同,她倒沒有太迫切地想知道,反倒是她身上的問題不能再拖了,倘若這一次他看了無果,下次不必再來了。

    “既是如此,便勞煩大師了。”

    澄泓起身,透過雲母屏風可以看到她所在的身影,但他沒有露面與她相見,而是細心叮囑道:“一會兒或許會有些不適,你若信我小僧不會害你,便順從指引,不要心生揣疑反抗。”

    顧君師別的不信,但對於澄泓的人品倒是一點都不懷疑,修佛之人自然幹不出暗箭傷人的事。

    她頷首:“疑人不用,澄泓大師放心,你會全程配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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