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殺夫證道後迎來修羅場 >第一百七十五章 訣別(三)
    “天道”雖如願見到六絳浮生與顧君師決裂了。

    但它並沒有感覺通體舒暢、大事已了的感受。

    一開始,它看到六絳浮生先是對顧君師進行囚禁,再以各種姿勢進行“羞辱”,當然這部分它自沒興趣在旁觀看,再到最後的挖腹除子之舉。

    此時“天道”對六絳浮生此番因愛生恨的行爲很滿意,以顧君師此等心高氣傲之人,估計都不可能再原諒六絳浮生,再與他重修舊好。

    “天道”見六絳浮生的確如他所承諾一般,與顧君師斷絕了關係,甚至做的比它想象之中更爲狠絕。

    但是……當顧君師徹底失去意識後所發生的一切,卻叫它除了覺得五官扭曲三觀震裂之外,更是感到了心梗如塞:“你……你怎麼可以這麼做?”

    他是一個男人啊,他從來沒有聽過還有牝雞司晨,公雞下蛋一說!

    從很久之前“天道”就在疑惑了。

    它疑惑,六絳浮生是不是對自己的定位有什麼錯誤的理解。

    它明明給他安排的是龍傲天下、霸氣側漏的人生,而不是人間戲本子裏那些因爲各種外界阻撓、產生誤會後,卻從來都是堅忍付出、默默從不肯解釋,最終逃走它鄉爲男主誕下子嗣的傷情女主。

    它着實想不通,它明明將最好的都給了他,他爲什麼在顧君師面前卻不自覺地伸手拿了虐文女主的劇本,真不知道這個顧君師究竟是個什麼妖孽禍害!

    “爲什麼不可以?”六絳浮生水色鹿眸一睨,神色漠淡,他將顧君師輕輕地放下,指尖如留戀地撫過她額前的碎髮。

    它怒其不爭道:“我明明叫你尋一名女子,就比方如今在龍島祕境之外的命定之女,代爲——”

    “代爲什麼?”六絳浮生打斷了它,他好似想起了一件什麼好笑的事情,輕聲笑道:“你不是不願意我的孩子由顧君師的肚子內誕出,甚至不惜以天雷欲滅其形魂俱散,如今一切不正如你所願?”

    “天道”浮於朝聖塔上空,薄淡的一片金色,它靜默了良久,道:“你擁有了真龍之目,便是拿它來監察於我?”

    “你出現自我三歲時,也是那時我擁有了天靈根,這些年來我所做的每一件都有你的影響,你要叫我高高在上,不染塵埃,我便得高風亮節、事事明正,你要讓我成就大道、心無旁騖,我便得忘情絕愛、殺妻證道,你說你將助我與我族完成天命,成爲這蒼生之主,我便奔赴征途、修煉大道……”

    他低低的訴說,就像一根線拽在“天道”的心上,越扯越緊,幾近繃壞,它彷彿已經預測到他接下來將會講出怎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論。

    但它並沒有阻止,因爲之前與天魔一戰,再加上它意欲奪取顧君師的性命,受到了反噬,它如今已經岌岌可危,意識即將徹底消散。

    誰能想得到,之前經它所安排的一個顧氏凡妻,一個被它用作給六絳浮生墊腳的“基石”,最後竟也參與了命運競爭,她也成爲了這一盤棋中別樹一幟的存在,她不再是能夠被隨意左右安排,它殺她,便相當於破壞了天道規則。

    是以後來,它無法再動作,哪怕顧君師因爲腹中胎兒的緣故,正處於最虛弱的狀態,它只需隨便安排一出“意外”便能叫她不復生還。

    它本來打算等着看她如何作死,因爲顧君師並非此界之魂,註定傲世孤獨,無親緣無子嗣,她想留住這個孩子,根本不可能。

    但誰能想到,最後硬要強求出一個結果的卻是六絳浮生,他甚至願意拿自己的身體來當賭注!

    “你的意志憑什麼能凌駕於我的意志之上?我操縱我的人生的時間也足夠長了吧,我一直任之由之不過是因爲覺得既取之自得受之,可我賣給你的也只不過我小時應允下的承諾,我會完成我許諾的事情,但除此之外,我的愛與恨皆與你無關。”

    六絳浮生用着一副不鹹不淡的嗓音說道。

    “天道”盯着此時的六絳浮生,他一向都不是一副真正乖巧的性子,當然它本也沒有打算真的教養出一隻純良的綿羊,但以前的六絳浮生在它面前,始終是看得透的,它與他自小一起,到長大,到如今……

    不知何時,他卻徹底變了。

    他的眼神已經叫它看不穿了,如同隔了一層迷霧,朦朦朧朧的,深不可測,就像一夜之間成長起來,甚至他心思深沉的部位偶爾展露一角,卻叫它感到了不可輕易忤逆的忌憚。

    “六絳浮生,你可知凡人的一生不過區區數十載,修仙者的壽數則是數倍、數十倍之長,而仙人則壽數不計,神更是與天同壽,而你活在這世上不過才短短二十幾載,你的見識太過狹隘與侷限,你以爲大衍派大,可你見識過虛空門後,還會覺得大衍派宏偉壯闊?”

    “你在十一天三年的所見所聞,尚不及二十八天一日所感,你見過凡人界的天與地,也見識過修真界的天與地,兩者之間亙橫着何等差距,你如今以爲踏出了一步便已縱觀天下,實則井底蛙不過如此。”

    “你觀顧君師滿心所愛,她無爲無一不叫你覺得特殊心動,但你爲何不願意放下芥蒂去看看別人,你命定之人她永遠不會像顧君師一般待你絕情狠心,她會視你爲此生唯一,敬你,尊你,愛你,你只需放下執念,去容納——”

    “好啊。”

    忽然六絳浮生一口應下,他好像十分贊同“天道”方纔那一番對他的評價,清澈低魅的嗓音悠悠道:“你既覺得我是因爲眼界太低,所以纔將一棵草看成一塊寶,那我便嘗試一下放下執念,去見識一下你所說的仙、神之境,也去看看你提及的那個……命定之人。”

    “天道”得他應允時,卻沒有感覺到安心,反倒有一種惴惴不安,這跟事若反常必有妖一樣。

    但現在的它又能阻止什麼呢。

    “浮生,你應下誓言於我,此生絕不會再與顧君師糾纏,此誓你可會違背?”“天道”厲聲詰問。

    六絳浮生漠冷着眸子,似六月落下九月霜,一副無謂的態度回道:“自不會違背,我與她,情斷恩絕,即便還剩下些什麼,也不過是前仇舊恨。”

    “你若真心這般想,那便好。浮生,我留在你身邊的督促與引導任務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路你便得靠你自身奮發,你要記住,你是光,是明,是正道,不容邪魔之氣存於世間,見之當斬,遇之當滅!”

    “天道”那傳響於塔殿之中的聲音傳着一陣金光爆開,細碎的金榍被光線映照着,逐漸消彌飄散於空氣之中。

    六絳浮生靜默地站了一會兒,勾起了脣角,這時他周身漾出一圈圈黑氣,一道紅衣似血、墨發如瀑的身影顯了形,“他”輕輕地伏趴在他的肩頭處,水芙妖魅的面容,卻與六絳浮生的面容一模一樣,只不過六絳浮生是那月落烏啼的浮生若夢,而“他”則是一世癡怨的紅塵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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