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徹底暗了下來。
唯有那一雙被不詳紅光籠罩的紅瞳,如兩籠紅月掛在暗空之上,邪惡又無聲地注視着這一片地界的生靈,彷彿隨時會降下不可估量的厄運。
凜冽的風驟然停滯住了。
一切的場景與事物慢幀,隨視線流轉一一凝固在眼前,如同靜止。
這時,所有人心底都如同被寒水浸泡着,沒有一絲的暖意,他們不由得想着,顧君師的確很強,他們承認。
但她也太狂妄了,魔神可是萬萬年便存在於天地之間的人物,她算老幾啊,一朝笑傲於人上,就開始不知天高地厚,她太小看魔神了,最終落得一個屍骨無存的下場。
不過……顧君師的一系列做法都讓人無法理解,但她最後反水的動作他們卻看得明明白白。
再加上之前發生的事情顯然內有隱情。
“姐——”
顧二聲嘶力竭,不再當一個巨人來庇佑着這羣不相干的修仙之人,他將人羣一拋,身體急速縮小,變回了正常人身。
他跟瘋了一樣衝進那一片沙霧一樣的混亂之中,將吞食着顧君師骨灰的魔獸撕裂打飛。
澹雅這時也緊隨其後,紅着眼與顧二一道拼命想要將顧君師殘留下來的粉沫搶回來,不容許這些毫無人性的魔獸玷污輕辱於她。
“還給我,將我姐還給我……”
顧二眼見無論他再怎麼努力,都比不上數量龐大的魔獸羣吞食速度,它們死得多,但擁上來搶奪的更多,就跟一羣不懼生死的蠅蟲,就好像顧君師那炸成的灰沫渣子對它們有着無與倫比的吸引力。
它們捨生忘死,甚至互相殘殺搶奪。
“這便是背叛吾的後果!”
魔神陰邪暢快的聲音傳入了顧二耳中,如同一根一直緊繃的神經突然崩裂,臉皮之下的毛細血管清晰爬上皮膚,他一雙眼眸內瞳爲紅膜外圈卻是金色。
“什麼魔神、真魔,我不知道,也不想管你打算做什麼……”顧二仰頭瞪着祂,咬棚了牙糟,惡狠狠說着:“但你不該碰我阿姐!”
紅色瞳孔冰冷而藐視而下。
“顧君師在吾眼裏都談不上個人物,你又算什麼東西?”
區區一具旱魃,就算身負一些特殊的力量,但在祂眼裏,卻是連擡手拂飛都嫌浪費力氣。
“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顧二徒然再度變大。
他的身軀從人型逐漸鬼化,頭頂長出兩個金色長角,金紅色的眼瞳沒有眼白,全身卻腥紅而肌肉虯實,一隻巨大的腳一擡,便踏平了酆都城,蕩平了不平的高聳。
“啊——”
撕破耳膜一般的嘶吼響徹上空,那匯聚而成的能量從四面八方捲起狂風而至。
他一隻手猛地拍向紅瞳所在之處,過程之中所阻擋的魔獸全數被拍成了血沫。
底下的修仙者眼睛都看直了,心臟不斷砰砰直跳,不可思議又期待地看着,等待着他爆發的結果。
“雕蟲小技爾。”
淡淡五字,卻流滾起一股毀天滅地的狂烈暴風,一下吞噬席捲掉了顧二所造成的影響,以數十倍、百倍的反噬力趕去。
陰邪的暗氣圍繞着顧二呼嘯而去,他不斷地靠近,不顧一切,非得一拳揍到魔神化身上。
“呃啊——”
隨着距離被他慘烈又驚人的靠近,一切都是那樣的刺目而酸澀。
澹雅根本靠不近他們的戰鬥範圍,這種級別的戰鬥他連靠近都能感受到一種神魂被撕裂的痛苦。
可讓他就這樣看着什麼都不做,他又極度不甘心。
他想爲顧君師報仇!
自私自利了大半生,他還是第一次不去想得失,爲別人這麼拼命。
“你們如果已經沒有了與魔神拼死一戰的決心,最後趁現在趕緊滾,沒有什麼人有義務一直替你們扛着塌下來的天山庇佑你們!”
澹雅對身後那些惶惶不安,甚至可以說是嚇破了膽的大衍派弟子說道。
“你要做什麼?”
大衍派的山主見澹雅神色不對勁,連忙圍上去,隱有阻攔之意。
澹雅柔睫一擡,化爲漆黑筆直的堅毅,瞬間一道流光越過了他們。
“我若看淡,何懼之有?”
這八個字一出,竟有一種與天比肩的豪邁氣慨,一瞬間澹雅身後那被摩訶禪寺約束之下的魔氣竟如同掙脫的束縛,瘋狂急切地撲涌而出,與此同時,他的修爲也以驚人的速度節節攀升。
澹雅飛身而上,手持雲雷劍,滾滾亂云爲其開路,雷電交織鋪就一條佛擋殺佛,魔擋殺魔的氣勢。
眼見澹雅打算捨身成仁,這時其它人隱隱就有些穩不住了。
他們深知上了也只是送死,但若就這樣看着,也是一種煎熬。
“呵~勇氣可佳啊……就是可惜,太過愚蠢了,你們兩個卻連仙都不是,拿什麼跟神鬥?”
魔神那一雙邪異紅瞳忽灼亮,兩輪“紅日”一鋪展開來,將世間萬物都映照成一片血紅色。
在這無盡的魔光籠罩之中,大地上的一切存在開始粉裂破碎,天空呈扭曲摺疊狀,混亂可怖,地面上的森林樹木石頭等有形之物,被一股無形之力拔高,再碾面成了粉,一切好像都在逐步崩壞當中……
眼前的一切,發生的那樣突然跟驚人,當活物死物都淪爲魔神的祭品時,呈現在他們眼前的只剩空洞、荒蕪的大地,甚至這些在不久之後,也會消失殆盡,到那時候……
三十二天還存在嗎?
六界還存在嗎?
他們……還存在嗎?
這麼一想,他們深深地打了一個寒顫。
這時想要與魔神對抗的衆人才深刻的明白,神與人之間的差距不是靠着勇氣跟拼命就能夠彌補消除的。
他們真的懼怕了,也想退縮了。
可退的話,他們能夠退到哪裏?
此刻心頭忽然涌上的絕望讓他們清醒地知道。
他們無路可退。
留在他們面前的除了絕路,就是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