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剛剛完事的吳順,擦去了額頭的汗水,坐在椅子上,心情不錯的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啜了一口茶水,還發出“嘖嘖”的響聲。
“前幾日,門派外門李長老特地找到我,跟我說,他已經舉薦我去覃塘郡的那個礦場當一名工頭。若是能得到礦場負責人的青睞,那絕對可以平步青雲。”吳順扭頭看了一眼正坐在牀頭,忙着梳理的吳寡婦,繼續說道,“你可別小看這礦場的負責人,能擔此重任的,哪一個不是崔家大紅大紫的人物?我若是能被他們相中,有朝一日跟隨他們回到崔家,大把的財富那是拼了命地往懷裏鑽。”
吳順神采奕奕,像是眼前已經浮現出自己大富大貴的樣子。
“這麼厲害?”吳寡婦淡淡地應和着,站起身走到門口,又駐步拉拽了下微皺的衣襟。
“婦道人家,就是頭髮長見識短!”吳順不以爲然,端起了茶杯,“過兩日我就去礦場報到,聽說礦場這些日子勞工匱乏,我去的時候會帶上一些關在門派裏的犯事之人,對了,你那名長工,我看就讓我一道帶走吧!多帶些勞工過去,興許礦場主管會對我另眼相待。”
已經拉開門栓,正準備開門的吳寡婦,聞言後如遭電擊,雙手顫慄着,“不行!”
“啪!”
吳順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頓,怒喝道:“什麼不行,那個叫什麼‘阿七’的長工,我已經打聽過了,不過是一名來歷不明的臭要飯的。你說你,什麼人你都敢往家裏帶,還要不要臉了!”
“阿七雖是一名乞丐,但是腿腳勤快,我聽說礦場勞工都是一些囚徒,阿七又沒犯事,再說了,進去礦場的勞工,又有哪一個能活着出來。”吳寡婦咬咬牙,試圖勸解道,“你想有個好前程,但也不能拿無辜人的性命去換取呀!求求你,咱們就別作孽了,好不!”
“啪!”
一聲脆響,吳順碩大的手掌扇出的這一巴掌,不但讓吳寡婦白皙的臉蛋上多了一片鮮紅,就連她的嘴角,也泛起了青紫。
吳寡婦喫痛凜了凜眉,捂着臉頰,毅然道:“你這樣會遭報應的!”
“你!”吳順揚起手,正要扇下去,可看到對方泛着淚花的雙目,一時不忍,冷冷道,“我會遭報應?我在作孽?當年要不是我,你已經被賣進了青樓,你那傻兒子,估計也早就餓死街頭,現在竟然爲了一個陌生人敢咒罵老子。”
吳順氣沖沖地拉開了門,原本探出去的身子又縮了回來,警告道:“臭娘們,過兩天我來抓人,若是人不在了,我就抓你那個傻兒子去頂,哼!”
……
尹楓在一處沒人的街角,正在教小虎如何運轉體內的“曦”,他遙遙看見吳順身影離去,便對小虎說道:“我們回家吧!你討厭的那個吳順已經走了,不然你娘又得出來尋你!”
跟着尹楓回到家中的小虎,見屋門開着,便徑直走了進去,“娘,我們回來了!”
正趴在桌上哭泣的吳寡婦,連忙起身擦乾臉上的淚水,見尹楓也跟着進屋,又趕緊扭過頭去。
“娘,你臉上怎麼紅紅紫紫的?”
“娘走路不小心碰了下。”
“娘,你常跟我說,要我乖乖的纔不會磕碰到,看來娘你也不乖!”小虎呆頭呆腦地說着。
“我家小虎最乖了,娘要向小虎學習,小虎,你先去院中自己玩一會,我跟阿七說點事!”
“好嘞,不過娘,你得快點,阿七還要教我練功呢!”
“練功?”吳寡婦驚訝地向尹楓投來問詢的目光。
“是練字!”尹楓從懷中掏出一個自己親手做的竹蜻蜓,遞給了小虎,“等我們說完話,我就繼續教你練字啊!”
拿着竹蜻蜓欣喜若狂的小虎,哪還管到底是“練功”還是“練字”,嘴裏應了聲,就跑到院中去玩竹蜻蜓了。
依靠在門口,看着玩得興高采烈的小虎,吳寡婦疲憊的臉上掛起了絲絲笑容。
吳寡婦白皙俏麗的臉上,那一片紅紫,顯得格外突兀,尹楓忍不住問道:“他,打你了?”
“我十五歲就嫁給了小虎他爹,也許是他爹在百獸門中做了太多缺德營生,得了報應,小虎好端端地,卻因爲發燒變得呆傻起來。我老勸他爹,讓他收手,做點小生意,一家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多好,可他爹不肯,總是說要攢足了錢好給小虎治病。因果報應啊!百獸門抓了一批少女,由小虎他爹帶人負責看守,可誰知有個營救少女的俠客,小虎他爹也命喪他的劍下,這是報應,我不怨,只是可憐我們這對孤兒寡母。”
“我們來這小鎮上開店的錢,也是吳順資助的。我一個寡婦帶着一個呆傻的兒子,有個倚靠總是好的,我還能有什麼奢求?可偏偏吳順不喜小虎,而且喫喝嫖賭樣樣俱全,我也看不出他有想和我過安穩日子的打算。”
尹楓心想,小虎的父親估計是被向懷陽所殺,世界本來很大,有時卻似乎很小,“既然如此,爲何不離開他,離開這裏?”
“我不是那種被人家圈養的女人,若是能走,我早就走了,附近這些郡縣,都是百獸門的勢力範圍,我一個婦道人家帶着一個癡傻的兒子,想逃出這一片區域又談何容易。若是被吳順抓到,我到罷了,但他是絕不會放過小虎的!”
兩人就這麼沉默着,片刻後,吳寡婦翹起嘴脣,微微一笑,問道:“我雖是個婦道人家,但是一些事心裏還是敞亮的,你應該不是個普通人吧!”
“哦?”
“乞丐中又有幾人會讀書識字,會讀書識字的又有幾人甘願做乞丐?更何況,我觀察你很久,多日來,你在街上並沒有乞討過一次。”
半響後,見尹楓默認,吳寡婦神情瞬間黯淡了下來,嘆息道:“你若真是個乞丐,道真就好了。”
吳寡婦的這句話,讓尹楓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對方咬着嘴脣,似乎在心裏下了決定,毅然道:“你還是走吧!吳順想抓你去覃塘郡的礦場當勞工,那地方進去後,可就無法再活着出來了。”
“我若跑了,吳順是不是得拿你們母子出氣?”
“這個你用不管,我……”
“我不走。”尹楓打斷吳寡婦的勸阻,繼續說道,“不就是去礦場嘛!我跟他去就行了,也許去了那邊,對我來說是件好事。”
礦場中的“曦礦”蘊含了大量的“曦”,尹楓想着也許這些濃郁的“曦”,會對自己的恢復有幫助。
吳寡婦卻聽不懂尹楓的意思,聞言驚訝地合不攏嘴,本想繼續勸阻,但見到尹楓胸有成竹的樣子,她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再說出勸阻的話,“阿七,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就不再勸你,能,能讓我看看你另一邊的容貌嗎?”
“我怕嚇到你!”
“我不怕!”吳寡婦見對方不再反對,便伸出顫抖的手,撩開了尹楓掩住半邊臉的頭髮。左側額頭和整個左側臉頰上的疤痕觸目驚心,原本就很普通的臉,變得猙獰了許多,吳寡婦倒吸一口冷氣,“疼嗎?”
“之前沒顧上疼,後來便忘記了疼!”
另一隻想去撫摸傷痕的玉手,卻停在空中躑躅不前。
尹楓微笑着扭頭,朝着院中走去。
不知爲什麼,吳寡婦雙眼中流出了淚水……
……
兩日後,吳順帶着尹楓前往覃塘郡的礦場,對於這名很識相的長工,吳順心中歡喜,心想省去了他很多沒必要的麻煩。
“娘,阿七還會回來看我們嗎?”小虎手裏拿着竹蜻蜓,憨憨地問道。
“也許吧!”吳寡婦癡癡地望着遠去的身影,嘆了口氣,腦海中浮現出那張左臉傷疤的面孔。
小虎心想,等下次見面,一定要向阿七展示自己的練功成效。
……
【作者題外話】:在寫這幾章時,心情是壓抑的,無論是驅虎老兵楚老漢,失手殺了不孝子的楚嬸,還是心中期盼安穩生活的吳寡婦,他們的形象栩栩如生的在我面前晃動……阿七若真是乞丐,吳寡婦估計會大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